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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目于牢房的一角,将出宫会见阿丑,西苑游春,遇刺以及入狱的前前后后都思量了一遍,仔仔细细地梳理,居然不得要领。女皇陛下称帝之前就已经斩除了通往至高无上宝座上的荆棘,为什么还会有人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行刺陛下?难道真的是陛下杀戮太重,仇人太多,有苟活下来的仇家血脉誓死也要报这血海深仇?

为什么同样一个女皇陛下,我爱之愿为之死,而有人恨之愿之速死?此次刺杀,究竟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目的?女皇陛下若死,谁将是第一受益人?

在没有立新储的情况下,女皇陛下若薨了,皇嗣殿下将是当仁不让的继承人。

皇嗣殿下?我打了寒颤——这世界如果说所有的人都谋反了,只有一个人不想谋反,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皇嗣殿下。他是那么的善良,懦弱,胆小,温和以及温顺。对于他的强势母亲,他只有顺从;对于他的儿女,他只有呵护;对于他的兄弟姐妹,他只有友爱。甚至于对于奴仆,对于我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内官外官,他无不温柔以待。他没有什么能力,与之匹配的,是没有什么野心。也许他这一辈子只想做个平平安安的盛世王爷。

杀了女皇陛下诚然最大的受益人是皇嗣殿下,可杀不死女皇陛下,那么最倒霉的将是谁?也有可能是皇嗣殿下。因为皇嗣殿下是最有可能的受益人,那么通过这个疑案,最容易罗织扳倒也有可能是他。狄仁杰远在魏州,这桩疑案理所当然会交到洛阳令来俊臣手里,他想罗织谁,就可以罗织谁。

如果有幸罗织到皇嗣殿下,最大的受益人将变成武三思或者武承嗣两位武氏堂兄弟。而这两位武氏王爷,最积极谋划成为太子的,当然是武承嗣。

来俊臣一向是女皇陛下最忠实的狗。女皇陛下让他咬谁他就咬谁。可是同姓的姑侄之间,异姓的母子之间,究竟孰亲孰疏,孰轻孰重,她自己都举棋不定,彷徨纠结不已,她又怎么可能给来俊臣明确的“暗示”要除掉谁?

那么这桩谜案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女皇陛下被这次行刺惊到并激怒了,她是真的想让来俊臣找出真凶。

今夜对我来说将是不眠之夜。我牵挂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阿丑和她一家人的性命。然而我们这些人的性命,对于来大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流着李氏皇族高贵的鲜血的性命都有无数折在他手里,狄仁杰大人也险些命丧他手,何况我们这种微不足道没有根基,出自草根的孤女民女?

慢着,既然狄仁杰大人从他手里死里逃生,那么来俊臣也非阎君,决定不了人的生死。最终能决定人的生死的,还是至高无上的女皇陛下。

前提是,在女皇陛下为我们洗冤之前,我们还要活着。

“大人!大人!”我正在神游天外,王狱婆压低的声音传了进来。我睁开眼睛,看见她手扶栅栏,努力地唤醒我。

我抬抬身子,发现久坐地上,浑身的关节已经发麻,不听使唤。我只得缓缓地以手撑地,爬到牢门前低声道歉:“阿草出神了!婆婆有何吩咐?”

王狱婆道:“那个阿丑姑娘发烧啦。狱医刚才又去诊治。老婆子托他把大人的耳环转交,告诉她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活下来,大人会设法洗脱她。另外,刚才有个姓武的大人要来看您,可是这里也不是老婆子一个人说了算。来大人说了不准探视,谁也不敢放人进来。他走的时候老婆子找个借口出去追上他,告诉他有什么口讯可以带到。他还信不过大人,老婆子就把大人开的方子给他看了,他这才让老婆子转告——上官大人请大人无论如何先保命,把命保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保命,保命,上官大人对我的叮嘱,与我对阿丑的叮嘱不谋而合。

见我不语,王狱婆以为我不信,立刻补充道:“这位武大人长得真是威武,浓眉大眼,很憨厚的样子,就是皮肤黑黑的。啊哟哟,洛阳府里的小隶陪他过来,被他一比就比下去了。”

那是阿忠。陪他来的狱吏必定是程思德找的人。他们都会着急,悠兰和春雨,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一旦我被定罪,不知道她们俩会不会收到牵连。凡是来俊臣办的案子,案犯的父母子女,妻族母族没有不被牵连其中,扯腾扯蔓,成百上千的人被杀,被流,被徒,不一胜数。

上官大人在宫中的生存之道,一贯是不偏不倚不群不党。此番为了我,她居然还托了阿忠侍卫带口讯过来!

我真是罪孽深重。我阿草何德何能,要这些无辜的人为我操劳忧心;我又是何等冤孽,要这么多人为我垫背?

我忽然深恨我自己。我一定是个妖孽!如果我死了,这一切是不是都解脱了呢?也许我死了,把一切罪责都自己认下,她们就不必受这样的折磨。

我被这样的念头折磨着,脸上却不动声色,笑一笑对王狱婆说:“多谢婆婆带口讯。”

王狱婆笑道:“老婆子牢记大人的话,要多做善事才能睡得甜,吃得香。大人若还有什么需要老婆子做的,但凭吩咐。”

她见我无事,便又做样巡视了一下,带着腰间的一串钥匙,叮当叮当地去了。

我再一次缩进墙角,陷入冥思。在我的冥思里,我写了一封自白书,认了所有的罪,把其他的人都开脱了,悬梁自尽。我躺在牢房的中央,无知无觉。阿丑,悠兰,春雨,上官大人闻讯无不悲痛。因为我的陈情,女皇陛下下令结案,阿丑一家回到巴蜀;悠兰春雨被分派到上官大人的宫里。闲暇的时候她们也会忆起我,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流水一般地过下去,日复一日,我在他们的记忆里淡去了。

我睁开眼,抬头望,发现对于我这种小个子的女孩来说,这房梁过于高大。这间牢房唯一可以自挂的地方是牢房的门上有横杠,但是对于自挂来说,又太低了。

我正胡思乱想,只听又有脚步由远趋近。那脚步一听就是女人的。又是王狱婆,她怎么又来了?日行一善,她已经行过了,再行就两善了!

王狱婆隔着栅栏门对着我喊道:“大人,来大人的小夫人奉大人的命来问你话。”她一边拿着钥匙敲打着栅门,一边对着身边的人讨好地点头哈腰。

我这才看见王狱婆的身边有个穿着一身华服的美貌女子。在这样一个乍暖还寒时候,她披着一条红绸带着风兜的大红夹披风,风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透过那小半张脸,依然看得出这个女人风骚透骨,倾国倾城。

那女人摆动腰肢走近牢房,捂着鼻子笑道:“这气味真难闻,我可真不爱到这里来,可大人非要我来。”她像是说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笑得前仰后合,“唉哟,王妈妈,大人令我跟何大人私下讲几句话,您到外面去给我看着,别让闲杂人等来打扰我们。”

王狱婆连忙赔笑道:“是,是!这里面什么也没有,要不老婆子去搬个蒲团来给夫人——”

那小夫人挥着帕子摆摆手,又将帕子放在鼻下掩住鼻子道:“不用麻烦妈妈啦,我很快就走的。家里还宴着客,我还要赶回去敬酒呢。”

王狱婆便退后一步,小心叮嘱:“夫人,虽然何大人是宫内的女官,但毕竟是女犯,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夫人且离着牢门远一点,小心才是。”

那小夫人笑道:“知道,知道。老货,你且去小心看着。等下换了班,回家且打壶酒跟老头儿孙们喝喝。”说着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铜钱。

王狱婆眉开眼笑:“夫人总是这么客气!”她摇椅晃地走到外面去望风。

那小夫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转头看住我,蹲下身来呼唤:“阿草,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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