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点,饭局结束。饭局是以江站长意气昂扬地开始,又以江站长如霜打丝瓜一样结束。在场之人全都喝了酒,喝得量还不少。十几人站在门口,准备离开。
侯沧海抱歉地道:“江站长,我喝得有点多,实在不能开车。我给你叫一辆出租车。”
今天,陈文军和海强书记秘书无意中轮番进了包间,强势地压住了江站长的气焰,这有助于下一步开展工作。但是,压制江站长不是目的,目的是让江站长为自己办事。所以,侯沧海非常客气和低调。
江站长喝了酒以后最初兴奋,酒劲上来后,慢慢变得压抑起来。他点了点头,同意叫出租车。
平时出租车挺多,今天等了好几分钟仍然不见踪影。
这时,从走道上又出现几个人。陈文军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一个年轻人,再后是黄英和他的父亲母亲。今天是黄德勇夫人过生日,一家人和秘书一起悄悄出来吃了一顿饭,没有惊动其他人。
在高州地界,每到过年过节,红色罚款单满天飞,风气很恶劣。有的人搬家请吃饭、买车请吃饭、家里人过生日请吃饭,最极端的例子是一个中层干部一年请了五次客,害得被有一个请客者气愤之下悄悄给纪委打了电话,然后坐在席中笑看请客者被纪委堵了门。
这是极端例子。黄德勇是市长,又是另一种情况,有很多人打破脑袋想要进入其私人饭局。黄德勇在这方面律己甚严,一直没有给有歪心的人可乘之机,能参加黄家私人饭局的人寥寥可数。
陈文军一眼就瞧见了在等车的侯沧海,慢下脚步,来到黄德勇身边,道:“爸,你今天想打双扣,侯沧海这人是计算机脑袋,双扣打得好。他不是高州这边的人,没有关系。”
黄德勇点了点头。
司机将一辆商务车开了出来,停在南州食府前面。商务车没有停在正门口,而是停在前面的阴影处,很低调地将车身隐在黑暗中。
陈文军与侯沧海耳语几句后,快速离开。
侯沧海将江莉叫到身边,安排她招出租车送江站长回家,然后紧跟陈文军脚步,最后一个上了商务车。
当陈文军过来跟侯沧海说话之时,江站长便将注意力放在“黄市长女婿”身上。他跟随着陈文军目光,瞧见了平时在电视里经常见到了黄德勇市长。虽然黄德勇戴了一幅眼镜,仍然将其一眼就认出。然后,他又瞧见侯沧海跟着进了那辆商务车。
看到这一幕,江站长彻底石化。他最初以为侯沧海和陈文军关系一般,从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侯沧海和黄德勇一家关系密切。张局长应该并不了解侯沧海的背景,胡乱踢了皮球。江站长此时决定要把采砂场之事办得尽可能漂亮,搭上侯沧海这根粗腿。
今天晚上这一场都是偶遇,侯沧海没有任何刻意安排。但是在偶然之中有必然,原因在于南州食府是高州最有品味的餐厅。而且凡是有新餐厅开业,大家皆有尝鲜之心,这个心态在高州特别明显。
打双扣至到凌晨三点,侯沧海这才回到家里。
宿舍里飘着红苕稀饭的清香味,桌上还有一个纸条:“晚上肯定喝了不少酒,肚子空空的,喝点稀饭。”
香味是红苕稀饭的香味,纸条上是任巧娟秀字迹。俗话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侯沧海与张小兰确实恋爱关系以后,一直在回避任巧。而在与张小兰确定关系之前,他对任巧也是敬而远之。原因简单,他不想招惹对自己上心的任巧。
在锅前站了好一会儿,侯沧海还是盛了一碗稀饭,慢慢喝。他翻看手机短信,有一条是张小兰在两个小时发过来的:“我站在窗边便能看见一株古树普洱,古树普洱据称是茶中贵族,历史悠久,下午喝了几小杯,味道如何,我品不出来。”
第二条是在前一条后面半个小时发出来:“你要注意安全,这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初步确定恋爱关系便分开,除了数次亲吻以外,没有更深接触,因此与一般恋人关系相比显得更不寻常。两人直接通话时,往往以危房改造项目为主要话题。发短信时,则发一些日常生活片断。
侯沧海回了信息“才回来,累了,晚安。”然后,洗澡睡觉。
在南州食府请客吃饭之后,陈杰继续跟踪采砂管理站。江站长对江南地产的事情变得非常积极,为陈杰提供详细办事指南。
办理采砂证流程四步:
第一,由蒲小兵组织的公司向采砂管理站提出采砂申请;
第二,由采砂管理站提出意见后,送到市水利局分管领导签字;
第三,若是领导签字以后,便发放河道采砂许可证;
第四,由采砂户向市水利局交纳河道采砂管理费。
这四步流程表面上看起来简单,实则功夫在流程之外。市水利局上下很快都明白这是与危房改造有牵联的事,办证者背景深厚,所有环节都开了绿灯。
蒲小兵做事老道,为了把事情做好,专门通过关系找到了还在看守所的原来采砂者,租用了其采砂船,提前把隐患排除。
很快,新的采砂场运行起来。锁厂老工人有五十人驻守在采砂厂,每次运砂都有四辆货车,每辆货车上有两个押货人,前面还有一辆空货车开道。
乌三和张德勇很快就现了锁厂危房改造项目居然自己建设了一个新的采砂厂,量还在。张德勇准备带着人前往采砂厂,将这个采砂厂捣毁。
“乌三,动脑筋你在行,打架我在行,四五个人,砍刀一摆,什么事情都搁平。”
“那个江南地产透着邪气,你去的人少了,怕要吃亏。听人劝,得一半。”
“好吧,我多带几人。”
一路跟踪大货车来到偏僻的采砂场,四辆小车里走下二十来个提着砍刀的汉子,气势汹汹地扑向采砂场。张德勇在乌三力劝下,最终还是带了二十来人。
下车不久,狗叫声狂起,两条体形不大的土狗冲了出来,对着来人一阵乱叫。很快,一群手拿铁叉的汉子出现在门前,并排站在一起。这些汉子统一穿着旧的工厂制服,个个头发、胡子花白,脸上纵横交错。但是他们抬起胸膛,手持长柄铁叉,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气势。
一个壮实汉子走过来,将铁叉扛在肩上,道:“你们要买河砂吗?我们不卖。”
张德勇上半边脸在抖动,下半边脸似笑非笑。往常来到客户家里,自己只要露出这个表情,必然会将对方吓得半死。此时面对粗糙的工厂汉子,他脸上的表情威胁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他吓唬道:“你们立刻停工,否则砍手砍脚。”
张德勇不是谈判好手,说来说去也就是几句暴力威胁。
锁厂汉子们已经重新被组织起来,挺起的腰,再也不愿意弯下去。壮实汉子呸地吐了口水,道:“要打就打,我们奉陪,少他马的废话。”
张德勇只觉得对方似乎拿错了剧本,这句话通常应该由自己来说,今天却被对方抢先说了出来。此时他有些骑虎难下,真要打架,自己的人虽然年轻一些,可是从体格到凶狠劲来说,还真是打不过这些老工人。
他挥着砍刀,上前一步,准备说些场面话。
谁知,锁厂工人会错了意,以为带头的凶狠汉子要动手。领头人发了一声喊,所有人都拿起铁叉,紧紧靠在一起,开始往前坚定地推进。
在屋顶上站了两个妇女。她们手里拿着从小玩惯的皮弹弓,对着拿刀人打了过去。工厂子弟不分男女从小都玩皮弹弓,上山打鸟,准头往往练得极佳。这两个煮饭的妇女用皮弹弓包着石头,绷直了橡皮,发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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