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了一周的老吏员,将诸位学子的表情都铭记于心,朝着身后五位同是监考官的吏员们一点头。
就捧着试卷,从大殿院落中的最后侧,一人一排,依次的派发起试卷来。
而居于人群之中的顾峥,并没有焦急。
他一边细细的将手上的墨锭在砚台上磨开,一边在黄纸上,尝试着写下他最拿手的小楷小字。
统一配发的笔墨,很容易在书写上出现瑕疵。
一个才子,怎么才能在诸多的试卷中,得到考官的青睐?
第一印象就是小字。
干净整洁,下笔有无,一笔利落的书法,能为自己的卷面增色不少的。
让自己安静下来的顾峥,一直到,将墨锭磨均匀了之后,才将早已发到了他手中的试卷,在面前的矮案上铺开,仔仔细细的看着此次春闱的第一部分的考题来。
明经科的试卷,分成了两大类的内容。
一类为帖经,一类为墨义。
帖经者,以所习经,掩其两端,中间开唯一行,裁纸为帖。
凡帖三字,随时增损,可否不一,或得四、得五、得六者为通。
不但明经科的要考,就算是进士科的试题中,也是不可避免的出现其中的小部分试题的。
因为所有唐周的学员当中,学子们所学习的知识,全部都是与政治有关的。
其中《礼记》、《春秋左氏传》为大经,《诗》、《周礼》、《仪礼》为中经,《易》、《尚书》、《春秋公羊传》、《谷梁传》为小经。
这些都是学子们,所必须学习的科目。
而判断学子们的学识是否渊博,是不是具有了一定的水准?
也是依照是否通读,并且融会贯通了这九经作为最基本的标准。
想要从一个最基本的学院中毕业,最基本的考试,就是要通两经。
而这两经的选择,可就是灵活多变的。
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来选择你想要学习的经书。
就如同现在的大学,选科与选课一般的灵活。
比如说这通两经的标准,可以是大经中的任意一部,搭配上小径中的一部,就算是两经了。
但是只学习两个小径的,就不能算是通两经。
若是通两经,怎么也要将中经中的两部精通了,才算是最低的标准。
总之,不可以有偷懒的想法。
若是在毕业之前,大中小当中各通上一种,那么就能达到通三经的水准。
这个时候的学员,身上就自带了一层:名为可以教书育人的光环了。
到了一地的乡村城镇,可以办个书斋或是启蒙的课堂,而到了更偏远山区之中,就算是教出几个秀才,也是可得的。
这种人,就是我们现在单纯意义上的普通班的第一名,年级的前十,一二本的好学生了。
当然,这样的学生,是称不上学霸的,因为,在大唐大周,学霸们的标准,最低也是要通五经。
通五经者,大经皆通,余经各一,《孝经》、《论语》皆兼通之。
这就等同于是不偏科,不缺腿的学霸了。
他们不会为政史地挠头,更不会为数理化叹气。
抓出一门来,是侃侃而谈,翻着白眼的鄙视那些普通学生们。
到了这个时候,那就是妥妥的乡贡举人的本领了。
运气好的一试就过,运气不好的,三五年的也就上了。
能来尚书省春闱的,全是这种牲口。
只不过,在这种全国顶级的考试当中,朝内的大佬们才不会管你的小经,中经,学习的是哪一个经目呢。
咱们九经皆上吧,省事。
至于今年的考题,正好考到了你未曾学习过的经义?
哈哈,活该你倒霉!
正是因为这种坑爹的属性,真正敢来参加春闱的?才学习了区区五经?
你逗我玩呢。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不算是走门路的那种啊,皆是九经通畅啊。
武侠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脉算个啥?
这群一手拿剑,一手执笔的书生们,就是真正的神,学神。
所以,也被归纳在这一类人当中的顾峥,就十分有底气的打开了经帖试卷。
……
填空题。
密密麻麻的皆是。
取其中的一句,没有出处,没有前后,将其中的空出来的词语或是单个的字填上。
就比如说这一句:入其,则无人;,则无人焉。乃是出自小经中的《春秋公羊传》。
若是只是粗略的通读,并没有精细的研究的话,就很容易将这一句的填空,入子之闺,则无人焉;上子之堂,则无人焉。
其中的区别,只有一个字的差别罢了。
若是看得不仔细,更是容易填写的错误。
因为九经的字数就是那么的多,来来回回的考过多遍,出试题的人,也是绞尽脑汁的给诸位学子找点麻烦。
否则怎么将经义最娴熟的人,从这几百号人当中选出来了呢?
所以,考试的这上半日的功夫,顾峥全都跟这种脑子有包的……全是坑的试题做抗争了。
每一题,基本上顾峥都是找到了记忆背诵的那一段,在反复的确认了无误,并将答案在草纸上,先草写一遍之后,再誊抄其上。
怕就是怕字数弄得不对,经这一次的检查,还有反悔的机会。
若是真填在了试卷之上,在没有修改液的今天,总不能涂上几个墨疙瘩吧。
对于现在还不是糊名制度的顾峥来说,这张试卷就是赤身裸。体的小姑娘,要十分坦诚的接受考官的验证的。
而楞是谁看到了黑疙瘩的试卷后都会想:哦,原来你顾峥就是这样的啊,顶着这一塌糊涂的试卷就出现了?
你的文名,也就此打住吧,还上榜?还状元?
好走不送了您呢。
所以,那一刀黄砂纸,就是给学子们这个时候用的。
甭管平日中再放荡不羁的才子,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反复斟酌的,先演练一番再上啊。
待到这满满的八开的宣纸的试题,被顾峥全部的填写完毕的时候,位于大殿院子中的居于中间摆放着沙漏钟鼓的计时器,也走到了最后的尽头。
看着其中的细沙,最后一点洒落,一旁负责司时的吏员,则拿出一鼓锤,朝着一面小钟锣面上,这么快速的一击,就做出了让学子们停止的命令。
“上半日中,经帖试结束,午食过罢,墨义试即将开始。”
“诸位,收卷罢。”
话音刚落,分别负责各个坐排的监场吏员们,就一个个的从自己的案几前方站了起来。
依然是依照殿院中最远的距离,开始收取试卷,几行人行动的很快,将这些试卷一份一层,用宣纸隔绝开,防止未曾干涸的墨迹相互晕染之后,再统一的归拢于前方的矮案之上。
由两个吏员一起,一同抬到尚书省的中殿之中,在那里交付给此次春闱的负责人,就算是完成了第一场的监考任务了。
这一动作,这群老吏们年年都要做上一番,自然是轻车熟路的。
但是对于这一年的春闱的学子们来说,简直就是莫名的煎熬了。
其中光是因为那到了时间的通知,就让底下响起了不下于三成的哀嚎。
有的人是被这一声锣给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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