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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们再如何坚信没人敢打王爷的主意, 这会儿也看出不对劲了, 眼下天都快黑了,哪儿来这么多人碰巧踏雪赶路?

人人都紧张了起来,薛哲向诚王道:“王爷,上马吧,以备不测。”

再如何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也不会情愿坐在这儿等人砍啊, 诚王答应了一声, 随着他们都上了马。

果然见到前面那些人接近,停在后面的那三十多人就缓缓靠了过来, 等到诚王一行人重新上马集聚在官道上, 就正好被那前后两拨人夹在了中间。

那些人装束各不相同,但无外乎平民常见的粗布棉袄棉袍, 大多戴着棉帽, 虽未蒙面,在这稍显昏暗的阴天傍晚也看不清相貌, 粗略一看都是些青壮汉子,每人身上都配着兵刃, 多数都是朴刀,另也有些长刀、□□和土质狼牙棒之类。

总之一看就不是寻常良民。

薛哲手按刀柄高声道:“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冒犯皇亲贵胄?我家主人是诚亲王, 当今圣上的亲弟弟, 敢来挡王爷的驾,你们想造反不成?留神朝廷诛你们的九族!”

薛哲这么说并没有错,真是遇见寻常的拦路匪寇, 这话想必足以将对方吓退,但此时诚王听了却感讽刺:这下不用逼问,人家也知道没拦错人了。

前面那群人里两个头领似的人物交头接耳了几句,其中一个忽高声喝道:“弟兄们别听他们胡诌,有贵人花重金买这小白脸的人头,干成了这一票,咱们就是抛家舍业逃之夭夭也够本儿了。动手,砍了那小子就有大把的银子!”

一时间人呼马嘶,响马们纷纷抽了兵刃在手,声势骇人。

侍卫们连忙也都抽了佩刀,提缰拨马,将诚王围在了中间,个个严阵以待。

诚王略略一看,对方的总人数怕是一百二都不止,看上去还都是惯于动武的人,自己这点人手以一敌四怎可能还有胜算?

“薛哲,记着不要恋战,寻到机会先回京城报讯!”诚王道。

薛哲一怔,对手有这么多人,此地离京城那么远,怎可能来得及报讯营救?王爷这意思,难道叫我丢下他逃命?

手底这些侍卫,仅薛哲一人最得诚王信赖,当此时候他自知脱身无望,自然不忍薛哲来陪葬,他扯下腰间悬挂的一枚荷叶玉佩抛给薛哲:“拿这作信物,必可叫皇兄信你不是临阵脱逃。一得机会就回去报讯,听见了没有?”

不等他说完,对方已然动起手来,薛哲挥刀格开一人的□□,应道:“是!”

诚王被侍卫围在中间,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霜刃与剑鞘端口的铜箍相摩擦,发出一阵令人齿寒的轻响。

这是英国公家的小公爷送他的宝剑,在家做了好几年的摆设,还从没拿来杀过人呢,今日也要开荤了。

周围很快陷入一团混战,看着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响马悍匪,诚王暗暗冷笑:死在这些货色的手里,还真是有点不甘心呢……

徐显炀一路纵马飞奔,比诚王他们赶路时行得快了几倍,路过涿州时略略询问,确定诚王午时路过,见坐骑已然累得口吐白沫,他去到当地驿站,匆匆换了一匹马继续狂追。

驿站驿丞不认得他,还想拦着他签押办手续,结果被徐显炀一脚踹翻,夺了马就走。

到了天光略显昏暗的时候,纵马飞驰在雪原中间,迎面见到一人一马奔驰而来,待离得近了,借着雪地反射的天光看清了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薛哲。

薛哲左肩与右臂各挂了一处伤,身上血迹斑斑,佩刀也不知去向,一眼看出前面来人竟是徐显炀,顿时惊喜叫道:“徐大人,王爷他……”

徐显炀完全没有缓速,一阵风般从他身边掠过,只抛下四个字:“回京报信!”

薛哲愣了愣,看看前面,又回头看看他,刚放下一点的心又悬了起来——他只来了一个人啊!

——

三年之前,大燕朝的年号还是至元。

至元九年,虽说国朝一样是千疮百孔,岌岌可危,至少外敌尚未破关,京畿一带还算平静,北直隶的百姓们勉强算得上安居乐业。

北京城地安门内方砖胡同开着一间特殊的作坊,老百姓将其称作“厂子”,那是专管阉割净身的地方。

春末夏初不冷不热,蚊蝇也少,是适宜净身的好时候。交上五两银子,就能做上入宫为“官”的发财梦了。

厂子的净房里陈设极简,仅有一炕一桌。,由艾叶、金银木、蒲公英熬的汤水洗净下身,半光着身子仰躺在炕上,手脚都拿绫子绑在炕上钉牢的楔子上,眼睛也着绫子蒙了,身下那等割的部件被根细绳拴着,绷紧吊在房梁上。

管动刀的人叫“刀儿匠”,这会子备好了涂着白蜡、香油、花椒粉的药棉纸,取了两颗新鲜猪苦胆放在桌上,就对着炕上的人念叨起他那套重复过无数回的念白。

“小哥何事想不开,非要来挨这一刀呀……都是你心甘情愿,我才动刀了断,咱们签了状子,将来可不能反悔怪我呀……”

炕上人早已怕得浑身哆嗦,不耐烦道:“没错是我自己情愿,你快动手吧!”

,话音都像含了个枣儿一样含混不清,很快人也不清醒了。

刀儿匠抬头看看窗户纸照进来的太阳影子,确认已经到了阳气最旺的正晌午,就挽袖子准备动刀了。

“看见没,这活儿就讲究个分寸。割少了,余势不断,时候长了就又长出一截,到时还得再挨一刀。割多了,长好后就成了个坑儿,撒尿时尿不干净,身上骚臭难闻,宫里哪个主子受得了……”

刀儿匠一边向小徒弟炫耀手艺,一边麻利地割口断筋,没一会儿上下两件儿都割完了,拿片开的猪苦胆贴上止血,再取过一根麦秸秆来,从一团鲜血淋漓之间精准地找到尿孔插进去,免得血肉封了尿道,这就完活了。

炕上的人仍然昏迷,世上已多了个去势的男人。

与此同时,就在距此数十步远的大街上,十几个锦衣校尉正驱赶着一群叫花子招摇过市,街上一片吵嚷嘈杂,鸡飞狗跳。

这群花子都与炕上那个人一样,是去了势的,其中有的还是同一座厂子出来的产品。

烈日当空,时任锦衣千户的李祥,手扶着腰刀刀把停步于街头,眼望着厂子大门啐了一口:“真该把这破厂子直接端了,省得每年恁多太监花子要咱们往外赶。这些猴崽子都看着厂公威风八面,就妄想一步登天,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德性。”

“这也怪不得他们,”卓志欣从后面赶上来,脸上带着惯有的随和笑意,“都是时势不好,民不聊生,小民们才去寻这条出路。日子好过的人家,谁肯放着好好的男人不做,去挨这一刀呢?”

两人站在一处,同是二十多岁的年纪,也同是青绿锦绣服配腰刀的锦衣千户行头,比起黑瘦矮小、显得精明老辣的李祥,卓志欣却天生白净清秀,斯文得好像个书生。

李祥翻他一眼,哼哼笑道:“要论菩萨心肠,咱厂卫两个衙门万把号人,要数你卓大人首屈一指。哎志欣,你知道他们割下来那玩意怎么处置么?告诉你,是先扔锅里用香油炸透了,沥了油之后再放上香料儿淹着……”

“去去!”卓志欣笑着搡了他一把,“你恶心不恶心?下回我专挑你吃油炸乳鸽的时候说起这话,看你还吃得下不。”

“我说的可是真的,炸完了淹上才好不坏啊,然后再放进个小锦盒里,等将来那阉人进宫赚了银子,再回来赎,以后死了好带进棺材……”

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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