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田是代代留给世子的,其余家产分成四份,忠毅伯留一份,百年后留给世子支撑伯府的开销应酬,其余三房各得一份,二房那份留给柳震。

忠毅伯府是大房的,为了公平起见,忠毅伯用自己的私银买了两处差不多大小的三进宅院给柳震和柳三爷。

柳三爷自然挑了地段好的宅子,虽在胡同里,但离六部近,可以先租给从外地而来的京官,收取高额租金,反正忠毅伯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夫妻是打定主意住在伯府这免费的宅子里,使唤仆佣也方便。

再说了,这爵位日后归了谁,还要走着瞧呢!柳三爷在心里冷笑。

柳震心里明白祖父是为了他才提早分家,所以分给他的果林、旱田出息最少,几间商铺位置最偏,他都感恩戴德地收下,尤其白得一座宅子,更是开心。

静王笑他没出息,“本王给你的更多。”

柳震笑了起来,“祖父也不容易,怕他老人家先走了,我分不到几两银子。”祖父给他的,哪怕是小时候戴的长命锁,都是他的珍宝。

“好男不吃分家饭,你祖父还不清楚你的本事?”静王莞尔道:“我看是我那姑祖母不想孙女儿蹚浑水,暗地里让武信侯给忠毅伯吹吹风,把伯府的糟心事理一理,正一正家风,倒是让你捡了天使宣。”

柳震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悄悄推了一把。

他对三叔、三婶那一家子厌烦透了,可是金夏王朝重孝道,不好公然忤逆长辈,还需敬着。如今在官衙备案分了家,以后做好面子情足矣。

忠毅伯府分家之事自然也传到武信侯府,凤娘听闻此事属实,还怔了怔。

前世并没有这样的事,一直到忠毅伯去世,柳震远走四川音讯全无,忠毅伯府都没有分家,金梅娘隐居在府里过着寡妇般的生活,没人亏待她吃穿用度,但她也不敢打扮光鲜地在人前炫耀,真真是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因为新娘换了人,所以忠毅伯府也跟着变天?

凤娘想不通便不想了,反正这对柳震和她而言是好事。

金梅娘听到消息,趁着过年前回侯府送年节礼,特地到弥春院好好“安慰”一下凤娘。“反正忠毅伯尚在,还能约束你的未婚夫几年,凤妹妹可要趁着刚成亲的热呼劲儿,将你未婚夫的恶行邪性扳正过来。”金梅娘滔滔不绝地道:“如若不然,一旦忠毅伯仙去,伯府又早已分家,谁还能拘束你未婚夫的性子?不再是一家人,叔伯们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时候凤妹妹的苦水只能往肚里吞了。”

凤娘左耳进右耳出,面色如常地打量起判若两人的金梅娘。

成亲不过一年,昔日的梅仙子走的是空谷幽兰路线,不问俗事,只爱吟风弄月,弹琴作诗,勾得杨大才子只羡鸳鸯不羡仙。

今日的金梅娘成了贵妇,明明是淡雅的梅花,却学着明媚大气的牡丹妆扮,上穿桔色团花彩绣八宝纹的短袄,下着碧色撒花十二幅月华裙,头上戴着金嵌红珊瑚如意钗、两朵梅花式的珠花,双耳垂着赤金丁香花的耳坠子。

瞧着花团锦簇,雍容华贵。

凤娘只觉得怎么看怎么怪,二姊是在学大姊的气派?可杨家是书香门第,家风清雅,不是这个路子的。

她没有泼人冷水的嗜好,并没有多嘴。

搞不好杨修年也跟着变了,反正他再也端不起谪仙的架子,就一路奔向争权夺利的大道去吧,还装什么装?

“我说这么多,可都是为了凤妹妹好啊!”金梅娘喝口茶润喉,定睛瞧着手上的胭脂釉梨花小碗,心里一沉。

她做姑娘时用的茶碗最好的也只是官窑粉彩的,在一般官家虽难得,可到底比不上凤娘。

凤娘这儿都是胭脂釉,豆青釉这样的珍品,更别提她有一整套的玉碗、玉杯,祖母还将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一对浮雕玉兰花犀角杯给了她。

想到祖母的偏心,金梅娘再次庆幸自己懂得为自己打算,攀上高门作宗妇,当了堂堂正正的官夫人,若不然,柳震这门亲事肯定会落在自己头上。

想到凤娘后的下场,金梅娘忍不住心头雀跃。

在她想来,像柳震这种没爹没娘的庶子,伯府不分家还好,一旦分家,等忠毅伯一闭眼,谁还管他死活?如今分家,一个卑微的庶孙能分得多少?分明是等着凤娘迸门,靠她的陪嫁过日子呢。

在她想来,伯府里急着分家的肯定是大房和三房,就怕柳震得了有力的妻族,日后分家时侯府会替凤娘出头,倒不如趁着凤娘未进门前先分了。

金梅娘觉得自己想的没错,正高兴着,转眼瞧见凤娘身上穿着杏黄的锦袄,底下深紫罗裙,裙边绣着层层染染的浅紫芙蓉,华美优雅,换了是她根本舍不得平日里随意穿着,这就是嫡女和庶女的差距,想想又心气不顺了,心里的小人咒骂道哼哼,你今日越得宠,成亲后就越悲惨,天与地的差别,你很快就会尝到。

她妙目一眨,不忘做作地安慰道:“唉,我知晓妹妹向来心高气傲,又十分孝顺,受了委屈也不敢向祖母哭诉,不过没关系,还有我呢,以后妹妹有困难只管来杨府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

真是温柔体贴的好姊姊,可惜她还没活到人老成精,能够面不改色,现在脸上尽是掩都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难道她以为嫁个好人家便万事大吉,敢放心大胆地看衰嫡妹的未来?

凤娘忍不住笑了,叉起一块鸭梨吃,漫不经心地道:“看来二姊生活顺心,才有闲情逸致打探忠毅伯府的家务事,知道得比我还详细。其实,二姊如今是杨家妇,多关心杨家的内院才是,你小姑跟我一般大,订亲了没?还有,她两位表姊都十七、八岁了,还住在杨家吗?为何还不嫁人?”

金梅娘僵住了,秀美的容颜闪过一丝微愠,白皙的手指捏紧了瓷杯。

嫁入杨家她才知晓表小姐余英荷、牛芳泉和通房如云的存在。

有通房她能理解,家里的叔伯、哥哥都有,反正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余英荷和牛芳泉都老大不小了,又不是无家可归,长年住在杨家是什么思?包嬷嬷稍微提醒几句,她便明白了,原来是婆婆和祖母准备的姨娘人选。

欺人太甚!新妇未进门,就有两位姨娘备选了。

伤心地质问杨修年,杨修年非但没理,还“安慰”她别放在心上,至少要新婚一年才能抬姨娘进门,不会有辱杨家门风。

狗屁门风!她以为杨修年待她情深意重、情有独钟,谁知也是贪花好色的。

金梅娘之前回娘家时曾向大长公主诉苦,指望大长公主为她作主,但大长公主只是提醒她,尚未诞下嫡子之前,记得给妾室与通房喝避子汤。

长公主可以压着驸马不纳妾,可她算啥?她能吗?

金梅娘心里气不过,回杨家便开始找碴,私下讥讽余英荷和牛芳泉自甘下贱才给表哥作妾,家里穷得开不了锅,要卖女求荣。

她原想劝退这两个亲,谁知她们转身便告状,惹得杨夫人对她冷嘲热讽——“没有丫鬟作通房,哪来娇贵的侯府二小姐?贱婢之女也好意思取笑良家子作妾?”

金梅娘又羞又气,脸涨得通红。

杨夫人还道:“你玉姨娘若是良家子出身,兴许大长公主便答应将你记名成嫡女,偏生不会投胎,投到奴才肚子里。”

金梅娘这才晓得杨家曾暗示抬高她的身分,祖母竟狠心地不答应。

她打了个冷颤,感到透骨的凉。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被大长公主厌弃了,因为假山幽会事件,祖母待她和杨修年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