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声的时机其实已经晚了。还不等剩下的那些人反应过来,白河之上,那原本厚实无比的冰面就在顷刻之前尽数碎裂了开来。不单是他们走过的那一处,而是整个河面都起了连锁反应,一碎之下,好像其他地方也再不堪重负似的,咔嚓咔嚓地就连成了一片,连个能稍微缓冲一下的时间都没有。除了已经趟过去的那些士兵,余下的无一不是连人带马立时就跌入了冰层底下。天寒地冻,白河的水流依旧湍急,即便是有那水性娴熟之人,也禁不起这等变故折腾。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整支队伍就被拦腰截断,惊呼声、马嘶声响成一片,场面混乱到无法直视。
“快!快救人!”才过到对岸的副将反应也不慢,第一时间就从马背上翻下来,而后嘶吼着招呼救援。可惜白河的流速实在是过于惊人,再加上不时有碎裂的冰块撞击过来,饶是他们竭尽全力,最终能拉扯上来的,也不过寥寥十数人。其他的,不是被河水给冲走了,就是被浮冰给撞到消失了,一时之间,除了一地急促的喘息声和流水的哗哗声,这一方天地竟是再度恢复了之前的宁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只是先时装束齐备的队伍变得凌乱了起来,人数也少了一小半,怎么看都已是出师不利了。
“伯爷……”看着李解已然铁青成一片的面色,副将咽了口唾沫,心中委实忐忑不已。查看冰层厚度的事是由他亲自负责的,眼看着事情变成这般模样,他根本也是难辞其咎。可是,明明他来试验的时候还好好的呀,出于慎重起见,他还特意让几个兵士身着重甲去试过,冰面绝对是承受的住的。怎么偏偏到了这会儿就……
不过他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托词请罪的好时机。毕竟,他们大部分的人马还是过来了,而这边虽然距离瓮城还有段路程,可弄出的动静这么大,难保那边不会有人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眼下要解决的状况,不是追究谁的过失,而是要决定这次行动是否还要继续。所谓偷袭战,最重要的就是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如果瓮城那头已然警惕了起来,那他们先天的优势可就不剩下多少了。从他的角度来看,冒这个险并不值得,或许还是应该先沿河搜索,把能救的人都救回来再回城整顿。
“快速休整,然后继续朝瓮城进发!”李解自然也清楚事急从权的道理,是以,他根本没过多理会副将的反应,干脆直接地就下达了行动指令。早就万事俱备,只看今晚这一战是否顺利了,他说什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只是折损了一小部分人而已,尚且还影响不到大局,他绝对不会因此就轻易罢手。
继续进发?这是……还要打的意思?副将不由地就有些慌了:“可是伯爷,我们现在的情况……”再去偷袭,这胜算怎么看都不大吧?伯爷他不会不明白其间的出入,可他还是坚持,这……是不是,也过于轻率和莽撞了?
“你看看这条河。”一眼望出他眼底的迟疑,李解也不多废话,握着马鞭就指了指眼前的白河:“我们已经被过来了,而且被隔在了这一头。即便是想回去,只怕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到时候动静一大,惹来的关注势必更多,等到牧凉人有所戒备,就算是再拉两支军队过来也不会有更好的效果了。所以,现在,我们基本就只能背水一战了。拿下瓮城,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的确,光看面前这情形,他们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副将最后望了眼白河,终于也是下定决心地一咬牙:“好!末将们唯伯爷之命是从!不拿下瓮城绝不回头!”
“啧啧,大雍的这个安远伯倒还真是个狠角色。”缩在树丛枝桠间,夜二简直快要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了。看着那支队伍在稍作休息以后便再度出发,他着实是忍不住心中的无限感慨:“手下都损失了一小半儿了,居然还敢硬着头皮往下走!真的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不过他们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没有这些状况,牧凉和大雍的这一场大战还有什么看头呢。
“有空耍这种嘴皮子,不如抓紧时间去下游回收物资吧。”木野撇了他一眼,转头就朝另一个方向快速行去:“人家可都走远了,我们还得收拾下行头才成呢!如果不赶在天亮之前完成,我就活剥了你们的皮!一群小兔崽子!”七杀这支队伍以前一直都是由狼主亲自统御的,里面的人个个身手了得,足够独当一面。因此之下,时间一长,也难免养成了一点目下无尘的脾性,平素里,除了狼主本人,那根本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就更别说是议论他国将领了,丝毫不在话下的。想想他也真是操碎了心,有国不能回不说,还得在这里管教野崽子们,回去可得好好跟狼主诉诉苦了。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夜一夜二嘻嘻一笑,领着身后的弟兄就如同猛虎出笼一般地往下游奔去了。在冰面上动了些手脚之后,为了便于己方的行动,他们还在下游的位置拦了一道屏障。这样一来,就算那些大雍的军士被冲走了,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只要及时地去收割一波战利品就可以了。这一项工作,对于贪狼族的人来说,那可是驾轻就熟的。
一盏茶以后,木野的这一支队伍已经全部改头换面。不仅在自己的皮甲外套上了大雍特制的银色铠甲,还拥有了几杆大雍安远伯的旗帜,哪怕他们的外表特征和大雍人差得有些远,可在此刻这种昏暗的天光下,也基本没有谁可以分辨得清了。木野最后再检查了一下整支队伍,这才大略地放了心,手一挥,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朝着越州城的方向而去了。
这一次,他们可是要光明正大地进去的,无论是谁,都阻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