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落雨与阿九出房门时十余个侍卫仍旧如大山一般安稳不动守候原地。说是守候倒不如说是将落雨二人看守。
落雨与阿九刚踏出房门,侍卫们便围拢了上来。
落雨面带微笑,声音轻柔,“各位大哥,我要去为王后娘娘诊病。请各位大哥让开。”
一个侍卫大声表明立场,“王上陛下与王后娘娘命卑职们保护两位姑娘。两位姑娘到哪里,卑职们便到哪里。”
落雨内心暗笑,保护?这些侍卫无论是燕仔乾所派还是安恨瑶所派,只有一个目的,便是监视她们,防备她们逃跑。她不动声色笑着,神情泰然,“也好,在北胡有各位大哥的保护,我师徒二人定会平安无事。那便请各位大哥随我师徒二人一同前去为王后诊病。”
一行人便这样浩浩荡荡穿行在皇宫里,煞是惹人瞩目。到达安恨瑶的明珠宫时,众侍卫自觉停在宫外。落雨与阿九奉召进入明珠宫内。却不妨,安恨瑶房外,一个侍女气势汹汹拦下阿九,“王后娘娘有旨,良医徒弟不得进入。”
阿九苦着脸噘起了嘴。落雨只得示意她在此等候。
夜里几乎未眠的安恨瑶此刻无力的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眼袋黑而肿胀,看到落雨进门,命侍女搬了木椅令她坐在床旁。
安恨瑶亦是不傻,内心里自是明白燕仔乾对落雨的心意。然,她面上不曾表露分毫,只因她还用得着落雨的医术。那个香袋不是让她安睡片刻吗?这落雨的医术必定是不错的。
落雨将安恨瑶观察,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她的精神倒比昨晚更加不济。看来一整夜她必是被什么折磨无法安睡。
落雨轻声问,“王后娘娘,你是有什么心事吗?放下心事才能精神安康。”
安恨瑶愣了愣,将昨晚的梦魇说出,“良医,你可知道这皇宫里有鬼呀!每当夜晚来临那些鬼魅便会进入本王后的梦中将本王后折磨。良医,你可会驱鬼吗?”
落雨怔了,思索着,“王后娘娘,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只怕是心中有鬼。待我与王后娘娘把脉。”
“好,良医快为本王后把脉。”安恨瑶将手腕伸出递与落雨。瞬间,落雨被她五指上戴着的五枚形态美妙绝伦的戒指所吸引。那些戒指有的是规矩的环形,有的为波浪形,有的为奇形。然,皆是一样的精致美妙。
安恨瑶的神情仍是落落的,“本王妃虽生于皇家,自小锦衣富贵,却从未真心快乐。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让本王妃烦恼。”
“是呀,”落雨终是礼貌的将目光自安恨瑶的戒指上收回,将手指搭于她的手腕,“愈是在富贵人家,想要得到的愈是越多,烦恼便亦是最多。”
安恨瑶叹息着,“或许良医说的是对的。投生在这样的人家,注定不会快乐。这几日本王妃总是会想起父王。想起他死时的样子。双目凝视,牙关紧闭,面部带有一种诡异的狞笑。父王定是死的不甘心吧。我北胡多草原,却从未有毒蛇。那些毒蛇到底是怎么来的。”
落雨心里一沉,拧起秀眉,“王妃娘娘是说先王去世时面部带有诡异的狞笑?”
“是。父王死时一定是极为痛苦,否则怎会有这样的表情。本王妃死里逃生,亏得遇到了王上。你 瞧……”她将手腕自落雨手中抽出,撩开衣袖,果然前臂上有两个已成疤痕的平整环形牙齿痕,是蛇的齿痕。
她面带甜蜜微笑,伸着前臂就那样炫耀着。炫耀着燕仔乾对她的情意。她当然是做给落雨看的。她要让她知道燕仔乾是喜欢她的。他是她的夫君。
然,落雨是不以为然的。她又不喜欢他,她才不会在意他是否喜欢安恨瑶。
落雨安静的配合安恨瑶的自导自演。待安恨瑶表演完毕细细为她把脉。
良久,落雨收回玉手,淡淡道,“王后娘娘,你的脉象呈沉象、浊象,并且出现灼热辐射感,为肝失疏泄、气机郁滞之脉象。待我为王后娘娘开药”
落雨来到书桌旁仔细斟酌为安恨瑶写下药方。她小心翼翼将药方呈与安恨瑶便告辞退下。安恨瑶怔怔望着药方上的娟秀小字。须臾,她的脸上呈现一丝鬼魅之笑。
落雨汇合阿九出了明珠宫便即刻被十余侍卫跟上。二人并不在意兴致勃勃在御花园闲逛起来。她们倒不是有什么雅兴看花赏景,实是想要戏弄众侍卫。她们跑来走去,十余侍卫才会紧张看守。
北胡的御花园极近西方景致,倒也是美不胜收。两人欣赏着与大洛截然不同的美景。前方一座楼台为纯白色,样式形状皆采自西方样式。两旁竖立高大的纯白色镂空雕花粗粗大大的柱子,自然唯美。
猛的,阿九呆住了,仿若失了魂魄般痴痴凝望这楼台与柱子,口中喃喃自语,“我好像来过这里。”
落雨听罢,亦是痴愣,“阿九,你怎么了?”
阿九的魂魄被落雨唤回,“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好熟悉。”
这楼台距皇宫大门甚是接近,这时呼天抢地的痛哭声波涛汹涌般声声传来,直直撞击到人的心里,让人伤心欲绝,忍不住想要痛哭一场。
落雨红了眼圈,低低出声,“阿九,我们去瞧瞧吧。”
两人在众侍卫的“保护”下来到宫门。这里已乱做一团。
只见一个卷曲花白头发的老妇身穿破旧的翻领窄袖袍,宽大的裤腿毛糙破烂。她摊坐于宫外地上正自仰天痛哭,皱纹纵横沟壑的老脸皱缩,泪水纵横。
老妇的身旁躺着她死去的女儿,安恨瑶身旁的侍女卸。她们的周围已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观看的老百姓,纷纷杂杂。看守宫门的侍卫皆已跑到老百姓身旁维持秩序,呼喝着让人们赶快散开。
落雨与阿九一出宫门便遭到身后侍卫的阻拦。然,被驱散的老百姓脚步错杂挤散了开来。
落雨被挤到老妇身旁。她想要将痛哭的老妇安慰,却被卸的尸体震惊了内心。她是无意间瞥到卸早已失去生气的面庞与脖颈,却再不能移开眸光。她不由得蹲下身去细细查看。
据听闻卸是跳井而亡。然,她惨然的脸庞却呈现紫红色。翻开眼睑,巩膜一片血红。脖颈上五条紫色淤痕明显,仔细观看,紫色的淤痕上竟有五个形态各异的奇怪形状,使落雨不禁想到了刚刚看到的那娇美手指上的五个精美戒指。
落雨惊异了。卸的五指呈现半握的动作,左手指甲上沾着细小的血痕,指甲里填满了皮肤碎屑。
这样的尸体,明明有太多他杀的痕迹,这是任何一个有经验的仵作都会检验而出的。然,当这尸体的主人为生活在最底层的可怜人,所有的证据都变得苍白无力。谁会冒了被杀头的危险去证明一个生时如蝼蚁一般卑微的侍女的死亡呢?
落雨呆愣了,大脑空白一片。她要怎么做?
突然,她猛然被痛哭的老妇推倒在地上。老妇的叫骂声铺天盖地般向她袭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动我的女儿?你滚开!”
阿九亦被挤了过来,看到落雨被欺负,边将她扶起边冲老妇嚷嚷,“你凶什么!落雨姐姐怜惜你,你倒欺负起她来!”
落雨站起身示意阿九,“阿九,你瞧那尸体的脖颈有明显被人掐捏的痕迹。”
阿九望去,竟痴傻了,那五道紫红色的掐痕惊心触目。可是,为什么这种场景会如此熟悉?猛然间 有无数个片段在她脑中不断闪现。她仿若被人掐住了脖颈,她喘不过气来,拼命挥动双臂,双手在空气 中无力的乱抓。她的脸色已涨为酱红色。在生命被威胁搅动了恐惧的空气里,只有她拼命呼出的求生的 怪异的声音与一个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狰狞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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