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是哑了口,不再言语。近来他也万分操劳,或许……
任他去休息休息也好。
回廊中静静回荡起清浅的琴声,仿佛整个人置身于一片烟雨水景中,无声的静谧和着雨声,凝结成一种让人放松舒畅的旋律。
乐云帆走到回廊开口处,门边还有些许没来得及使用的木料整齐堆放,码垛在一旁。
那木板隔开了打穿的墙壁,却也没能阻了润雨无处不在的脚步,依旧有三三两两零星散落,打湿了衣摆。
好容易摆脱了沉闷的空气,他深吸一口气,带着雨水气息,犹自泛着凉意的空气涤荡而来,似乎荡开了满脑子烦躁纷扰的思绪,或许便放任自己沉湎于此刻宁静中也不失为不错的选择,即使……
片刻也好。
抬头,不出所料的见了聚缘楼现今的掌柜常子良,也在对面的回廊处,眼光放空,带着淡淡的愁思,相视一笑,却是无声的默契。
隐约瞥见筝琴旁的月白色衣角,便也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想来现今能有如此琴技的,似乎也只有当年艳压琴技七美的宴方同学了吧,他倒是有些怀念起她那峥嵘铁骨的琴音,也是让人热血沸腾,似乎燃起了青年深埋心底的斗志。
而此时却叹,她似乎总是懂得他的心情。
意气风发时,有快意恩仇铁血峥嵘的快意琴音,忧愁烦恼时,有淡淡余韵悄悄晕染,静了一腔心绪。
许是应了这绵绵细雨的天气,又许是同一片天空下便总带着两分相同的心境,此时他也静默不言,静待这琴音缓缓涤荡,只愿能一扫满腔抒郁闷之气,还一个空明心境。
宴方神色沉静,眼神放空,却只看见自己手指灵活挑动弦音,耳边回荡的——是自己都没意料到的惆怅。
莫非……大半月来无所事事,倒真平添了三分郁气不成?
她幽幽一叹,和着琴音远远晕开,似乎中街满树桃花都静静绽了娇颜,也兀自带上了三分女儿家忧愁的心思。
东方雁似乎满腔抒郁之气无处散发,便是这绵绵的琴音也是无法清空涤荡,低低的开口,却也是哀哀怨怨。
“月下思眠终未觉,月光满,弦音抛,何处觅知音?”素手轻扬,一段低回的浅奏,“月落乌啼霜满衣,丝丝雨,段段情,莫非无处避?”
“当年江湖催泪洒,快意时,何看今朝?”眉头微蹙,浅唱的字句也带上了三分忧愁,东方雁不甚满意蹙起了眉头,开口,不停。
“只愿乘风归去,莫怕琼楼玉宇,便当清风过耳烈日犹存,好过漫天阴云,不若深庭,罩 人 心?抒郁抒郁,奈何琴音无解?空寄一腔哀绪?”
有人如痴如醉,便沉浸在静缓的歌声琴音中,痴痴的望着面前的饭菜点心却无从下口,似乎满桌饭菜也染上了外面的细雨,微微有些忧愁,淡淡浮上。
更有女子似乎感同身受,也露出一脸忧思哀愁。
东方雁不爽,十分不爽!如此柔软的琴声歌声,能是自己这从来不知人间几多苦的人能唱出来的?此时这般一想,她咬咬牙,手下却加重了力道,琴音登时溢满了厅堂,锐不可当!四散开来!
忽然加重的琴音如同重锤一棒,敲碎了满腔哀愁怅惘,峥嵘之势隐而不发,却声声弦弦字字句句敲打人心,叫人振奋!
她再开口,微微抬高了音调。
“原是天上鸟雀,何愿锁笼凤凰?愿朝翅一展破长空,划破铁笼觅安栖,思归,未归,便是阴云漫天?何怕云开月明?再来一战!一战!英雄辈出逞英杰,好过笼中,堂下雁!”
手指上勒出了淡淡的血痕,丝丝血珠挤出,珠绯光华似玛瑙珠玉,却没能流尽一腔郁结。
常子良看着染血的素手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脸上却更多是震惊,似乎当真没想到……回来王都,让东方雁郁结至此?想必是游荡已久习惯了满身自由,就连王都的空气也无形中形成了枷锁,他却似乎分外理解这种心情,半晌,也只能皱了皱眉头,挥了挥哀愁。
琴音抑扬顿挫戛然而止,东方雁似乎还是不爽,勉强克制,才忍住了掀琴砸下的冲动,似乎一曲都没能平复一腔郁结,反而更加窝火在心!
实在可恶!
众人还沉湎在峥嵘琴音中耐人寻味,有的小姐家已经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多好的愿景?原是天上鸟雀,何愿锁笼凤凰?又何尝是谁都想做这凤凰?却是确实,不如鸟雀快活。此时微微有些喜悦,似乎觅到了同道中人?
有人好奇满满想一奔五楼,探看究竟何方闺秀如此琴技?如此豪言壮语?着实令人心生佩服!
东方雁却最怕这些纷扰,眉头一皱,抬脚跨上了尚未修葺完毕的,连接聚缘楼和乐容楼两楼之间的回廊,奈不住常子良的不安阻止,几个轻点,便到了对面另一边的乐云帆面前。
她只含笑道:“借过借过。”
却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月容楼口,那姿态轻灵如雁,容不得人窥见身法玄妙,便已经无声消弭,失去了踪影。此时,只余——
润雨空气中,暗香渺渺。
是谁静静注视,含了浅笑?兀自敞开了马车的帐帘,静待——
飞雁扑怀。
(PS:文中的她和他是为了读者区分人物,她——统一代指东方雁(不管是男装或是女装),小樱子是上帝视角,所以各位能清晰地知道男装和女装,东方雁和宴方的区别。目前知道雁儿身份的只有常子良和司马玄,小乐乐还不知道宴方和东方雁的区别,或许以后也不会知道,在此先告知一下,以免各位读者心生疑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