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缜如此自作主张的行为,华千峰心里自然有些不满。虽然自己把案子交给了对方处置,但毕竟干系重大,在做决定前怎么也得和自己这个知府上司通声气吧。
可陆缜倒好,昨天接下案子后,今天就把相关人等都叫来了,若非自己因为慎重起见把他叫过来询问,恐怕案子结了自己这个知府还被蒙在鼓里呢。要是真因为陆缜断案时得罪了赵谢两家,府衙不还是要受牵连?
可即便如此,华千峰也不好当面发作,再加上赵贤二人都到了,只能吩咐一句一定要慎重,便把陆缜给打发离开。只是他的一张老脸上,此时却是一阵的纠结和不安,不知陆缜会不会再做出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来。
在回到自己的公厅后,陆缜便让谢遥出去把两名管事给叫到自己这边来,然后又让苏文乾去准备茶水,用来招待过来打官司的二人。他也知道这两家的管事不好随便得罪,所以今日并没有摆出堂审的架势来,更多只能算是问问案情,说说闲话而已。
片刻之后,两个精明干练的男子就被人带进了公房,陆缜虽然没有迎出门去,却也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来,冲他们拱手道:“冒昧让两位管事能应邀前来府衙,辛苦了。”
“陆通判客气了,既是大人相召,又与我们的案子相关,小人岂敢不来?”左手边的赵贤笑了一下,客气地拱手回礼。
而右手边的谢义也紧跟着行了一礼:“不知大人今日叫我们前来想问什么?还是说这案子已经有了决断了。”
“二位来此就是客人,请先坐下喝了茶后再谈正事。”陆缜并没有入正题的意思,只是请两人入座,然后又给一旁的杂役打了眼色,让他们上茶。
虽然以两名管事的身份在府衙里喝茶也不会感到拘谨,但这次毕竟与争土地的案子相关,要他们在此如平常般喝茶还是有些别扭的。好在他们都是有城府的人,即便心里疑惑,表面上看来也不见半点异样,面对陆缜的问候寒暄,回应得也是井井有条。
在说了几句闲话后,陆缜又问了一句:“二位都是各自府上深得主家信任的管事,本官还真有一事想打听一下。不知你们两家一年会上缴府衙多少钱粮税赋?”
这问题一出,让两名管事明显愣了愣,难道这位通判大人为了自身政绩考虑打算看谁给府衙的税款多些就把地判给他么?但仔细一想,又觉着这不可能,杭州城里的四大世家府衙是谁都不敢得罪的。
陆缜见他们有些迟疑,也不急着追问,便自顾端起茶杯细细地品了一口,嘴里还煞有其事地赞了一声:“这龙井确实茶中极品,比我之前在京城里喝到的其他茶叶可要清香得多了。”
“大人若是不嫌弃,我赵家待会儿就能给你送上十斤今年雨前的龙井茶。”赵贤趁机说道,随后便又报了几个不是太确切的数字出来,正是陆缜刚才问题的答案。
见他报了数,谢义也就不再犹豫,随后报出了几个数字来,也是笼统的,粮食以石为单位,税银则是百两为单位,看着与赵家的相差无几。
陆缜笑了一下:“那就多谢赵管事的心意了。”随后,才咋舌道:“想不到谢赵两家上缴的钱粮税款竟如此之高。也不怕二位笑话,本官之前曾在山西广灵县任县令,那里全县一年的收入都抵不过你们任何一家交上的税款哪。”
听他这么说来,两人不觉笑了起来:“杭州乃是我大明钱粮重地,自然不是那等小县城可比的。”
“是啊,杭州自古繁华地,如今不但农业兴盛,就连商业也冠绝天下,在税款上多过北地数倍,数十倍也在情理之中。”陆缜点了点头:“而谢赵两家作为杭城豪富之家,自然也是非同小可了,实在叫人失敬了。”
听他这么夸赞,两人也不觉面露微笑,生出与有荣焉的感觉来。可就在他们欢喜间,陆缜却又突然把话锋一转:“可这么一来,本官就有些不明白了,以两家之豪富,怎么就会为了那区区五亩贫田争斗不休?甚至还不惜把事情闹到我府衙里来。昨日本官去那大李庄看过了,那五亩地靠山之地实在贫瘠得……”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完全,但看他频频摇头的模样,就知道很是不堪了。
赵贤两人闻得此言脸色微微一变:“陆大人这话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再争这一块薄田了?”
“赵谢两家毕竟是我杭州城里的名门望族,你两家为争这一点连蝇头小利都算不上的东西闹得不可开交,传出去也不好听吧?”陆缜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依我之见,要么就这么算了,把地还给李老实,要么你们两家一人一半,也省得在此纠缠。”
“哼,这地可是我赵家先看上的,还立下了字据,大人这是要包庇他谢家么?”赵贤有些忍不了了,把脸一沉道。
谢义也开口道:“陆大人,这事没得商量!既然我谢家已把订金都付了,就不可能罢手!至于一人一半,就更是休想!此事关系到我谢家的颜面,岂能随意让人!”
虽然赵贤没有说出同样的话来,但看他的模样,也是怀着一样的心思,是不可能松口让出哪怕一寸土地了。
陆缜不觉摇头一叹:“这又何苦呢?你两家一向不是交好么?怎么就为了这点地便如此争持不休了,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话!”顿了一下,他又问道:“不过你们还没有给本官一个解释,你两家怎么就看上了这五亩难有所出的贫瘠之地?还有,你们打算拿这五亩地做什么?”
“这个就不需陆大人你费心了,若你今日实在难以断个分明,我便不再此消磨时间了。”谢义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说道,看着似乎是要起身告辞。而赵贤也面露去意,不想继续留在此地了。
陆缜这时却把脸色一沉:“两位管事真当我府衙什么都做不得主么?现在我要问的,就是事情的关键,你们到底要拿这五亩地做什么?”说着目光如刀锋出鞘般扫向了面前两人。
刚才陆缜态度缓和时两人还感觉不出来,但这时,却感到了一阵压力陡然迎面而来,让他二人的动作立时就是一僵!脸上流露出来的不满和不屑也化作了一丝慌乱。
直到这时,他二人才记起刚才陆缜所说的话来,他是在北边与蒙人相接的地方当过官的,那势必见识过真正的战场,这种杀伐之气自然叫人心悸了。
迟疑了一下,赵贤才开口:“我赵家打算在那儿盖一座道观,那是我家老爷被太上老君托梦指点的……”
“我家是打算在那边造一座寺庙,也是我家得了如来佛祖的梦中点化才起的念头。所以那里的土地是贫是肥皆无关紧要。”谢义也跟着来了一句。
陆缜险些笑出声来。好嘛,这两位还真是连想借口都是那么的不走心,这一会儿工夫,两家之争就要往佛道争锋上靠去了,也亏他们敢想敢说。
“你两家还真是虔诚而又大手笔哪,倒叫本官都要说声佩服了。”陆缜说着又是冷笑一声:“只是在远离城市的大李庄盖什么道观或是寺庙,你们不觉着太胡闹了些么?要本官看来,这不过是你们两家为了之后的行为想出来的借口吧?”
“你……陆大人你这话是何意?”
“陆大人还请慎言,我谢家虽然不才,但在布政司衙门,在朝中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我家老爷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就能诋毁的!”
见两人有些恼怒,陆缜也不见半点慌乱,反而讥嘲似地翘了翘嘴角:“实在是你们二位拿来搪塞本官的说辞太也胡闹,本官才不得不如此反应!看来,你们谁都不肯把真相给道出来了?”
“你……什么意思?”两人的心陡然一跳,脸色也跟着紧了一紧,难道这个年轻的通判真看出了问题来?
陆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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