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光球悬浮在六角石台上,缓慢的旋转着。
站在石台四周的研究员们手持记录板,一丝不苟的记录着光球上闪烁过的数据,不时还翻动法书,从虚空中拽出一缕缕黑烟一样的东西,塞进光球里。
苏施君抱着波塞冬,踩着高跟鞋,踢踢踏踏的走在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这间实验室设置了静默的法阵,即便苏大美女的高跟鞋把地板踩出一个个小坑,也没有发出一丝噪音。
许是在美女怀里呆过瘾了,波塞冬攀上苏施君的肩头,抖着耳朵,冲郑清‘吱吱’乱叫——确实是在乱叫。如果它真的想表达什么意思,郑清完全可以理解的。
公费生一脸黑线的看着重新活跃开的悬狸,不知该不该揪着它的尾巴把它拎回来,好好跟它上一节礼仪课。
不过看苏大美女毫不介意的样子,他又放弃了这种想法。
讲真,有的时候,郑清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狐狸。
沮丧之余,公费生只能将注意力转向周围那些大光球,试图从上面看到一点高深的魔法知识,这样回去之后也有吹嘘的资本——当然,他从这些外表平平,仿佛大灯泡一样的‘疑似’炼金产品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也许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光球的数量,以及这间实验室很大。
“这个实验室真大。”年轻的公费生赞叹了一句。
“这是自然。”苏施君似乎很乐意同男巫说点什么,听到他的感慨之后,立刻接上话题,详细的向他介绍这间实验室:
“这是第一大学最大的实验室。”
“实验室的全称是‘检验单弦生命体如何从1+1维时空中的狄利克雷的膜中突破的若干方案的实验室’……因为这个名字稍微有点拗口,所以大家习惯用它的简称——二维进化实验室。”
郑清扯了扯嘴角,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灰布袋。
从入学开始,他就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但凡听到老师说了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的话’,就要立刻记录下来,回头再慢慢理解。
好在他随即醒悟现在不是在上课,而是在苏施君的实验室里。
所以,他的手指只是在袋子上摸了摸,便重新放了下去。
“……就像名字所昭示的那样,这个实验室主要的研究方向是‘维度突破’,或者也可以称之为‘进化’方向。”
“也许你对这个概念理解的不够深刻……嗯,举个栗子:假设你生活在一个9+1维的D3膜世界里,那么如果是一个10+1、9+2、甚至是10+6维的超维空间,我们有触摸它们的可能性吗?”
郑清听的愈发茫然。
他头顶的呆毛无力的摆了摆,很形象的说明了他的心态。
“啧,怎么会这么蠢。”苏施君额间的细眉蹙起,皱出一个好看的眉头。
郑清表示自己无-法可-说。
你一个大巫师说的专业术语,要我一个刚刚大一两个月的新生秒懂——岂不是显得你很废柴?!
苏施君没有费力去读男巫的心思,自然没有听到他的腹诽。
她伸出葱白玉指,揉了揉自己的眉间,然后打了个响指:“……这么说吧,假设你生活在三维空间——长宽高组成的空间里。另外有第四维时间贯穿无数个这样的三维空间,缀连出一个比你所在世界更高级的维度时空。”
“如果你想超越自己的空间,必须去触摸第四维,将无数在时间线上的‘你’统一起来。”
“这种‘大统一’的状态,就是每一个生命所追求的终极方向……的一个台阶。”
“先秦之前,曾有仙人行走于山川;中古世纪,又有神灵出没异域;还有现在,那些超越了大巫师、大妖魔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祂们都属于突破了现有维度,触摸更广泛生命的存在。”
郑清终于听懂她所表达的意思了。
但这让他愈发心塞。
在一个连巫师门槛都没迈进去的新生面前,讨论这种高深的话题,真的好么?!
“……二维进化实验室,研究的就是这方面的内容。”
“当然,因为条件的限制,我们没有办法直接研究如何突破现有的9+1位的D3膜,但我们可以降低难度,从相对简单的地方开始模拟——也就是说,既然没办法模拟三维突破四维,那么我们就先模拟二维突破三维吧。”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这种思考方式,还是参考了维度派的收敛理论。”
“如果我们的实验品能够从1+1维的时空中挣脱而出,那么它的经历、它的心得、甚至它在突破瞬间可能发生的种种变故,都会在更高维度重复出现——这就是‘克里斯蒂安-月光猜想’。”
郑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苏施君的描述。
“但是,我们不是已经有超越大巫师的存在了吗?”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女巫,困惑道:“他们难道不能给后来人更清晰、准确的指点吗?为什么要进行这种看上去非常复杂,又很困难的研究呢?”
“超脱者,各有各的路径。每一条道路都是不可重复的。”苏施君抬起头,语气显得非常坚定:“而我们则希望在这个实验室里,找出一条所有人都能走过去的康庄大道。”
这是一个听上去就很伟大的想法。
年轻的公费生闻之叹服。
“那你们现在有成功的案例吗?”他忍不住问道:“有成功从二维时空突破到我们这个世界的案例了吗?”
“暂时没有。”提到这点,苏施君似乎并不显得沮丧:“如果这么轻易就能突破生命的极限,那‘超脱’未免显得有些太廉价了吧……当然,这并不是说毫无成果。有许多试验品已经尝试过‘超脱’,给了我们很多启发,接下来我们打算调整部分世界的参数,收集更多的数据……”
试验品。
调整世界参数。
收集数据。
这里面的每一个词,在郑清听来,都显得那么冰冷,甚至隐隐透露出血腥的气息。
冷风从实验室深处吹来。
他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