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王鸽将救护车加速到一百四十公里每小时的时候,死神与救护车之间的距离才稳定在了三十米左右。
三十米,只要王鸽一个刹车,死神马上就能进入车厢,取走车中这个幼小的生命。可是王鸽不能再快了。
车辆已经从湘沙市的东郊驶入了市中心,再过个几分钟就能抵达医院,虽然已经是凌晨接近一点钟,但是市中心附近仍旧有不少的行人和车辆,高速通过一定会发生危险。
在这个地方,王鸽想要保持当前一百四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已经很困难了,甚至还有想要减速的心理,道路两旁的路灯和周边的车辆行人都在快速倒退。
除了正前方,王鸽看任何地方都已经看不清楚了,更没空去看什么导航,他只能完全凭借自己对附近区域道路的了解和记忆去开车。
目前来说,他仍旧只能寄希望于车里的吴刚和冯吉能做些什么,尽可能的让孩子的生命体征恢复,并且稳定。只要死神现在放弃追击,什么都好说。
但是除了心肺复苏,医生和护士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这种方法只能依靠某一下大脑认为身体还没有死亡,重新对身体进行激活。
也就是说,大部分情况下是依靠运气的。
运气好的,能活;运气不好,就死了。
小男孩坐在一辆连续翻滚了十几圈的白色轿车的后座,没有安全带,没有安全座椅,居然没有立即死亡,但是双腿却要留下残疾,王鸽真的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
一下又一下的胸外心脏按压没什么用。吴刚担心自己的力度太大,按断了男孩的肋骨造成二次伤害,在心肺复苏的过程中还收了几分力气,这种做法通常要比全力按压还要累上几分。
在这五分钟里,吴刚甚至已经筋疲力尽了,但是毫无效果。
死神仍旧高速追击救护车的后面,只要王鸽稍微点一下刹车,速度降一点点,死神就会马上追上几米,一点都不放松。
车辆终于来到了不减速不行的地方了——医院大门口。大门的门卫远远的看到有自己医院的救护车回来,心中早已有数,提前抬起了医院大门口的电动横杆,为这些争分夺秒的救护车抢回来一点时间。
尽管如此,王鸽在进入大门口的时候也必须减速,这里是个弯道,进入大门口之后还要在转弯才能抵达急诊部的大门口。
而现实就是如此,时速为一百四十公里的救护车,是不可能完成转弯的。这也就意味着,在王鸽刹车进入医院大门的后一秒钟,他就在脑袋上方的反光镜中,看到了车厢中的死神的身影。
死神就坐在冯吉的旁边,正在把自己的手伸向病床上孩子的肩膀。
王鸽收回了目光,不忍心再去看那里的场景。他的镇魂牌仍旧安安稳稳的躺在胸口处,除了对于死神的一些正常感应之外,根本毫无反应。
死神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濒死之人的理由,带走灵魂是他们的工作。
王鸽知道,这孩子算是救不回来了。
他胸口的镇魂牌上,也好久没涨过数字了。王鸽机械似的完成着倒车入位的工作。
“下车,下车。人都等着呢!”吴刚看着王鸽发愣,以为他是太累了走神了,赶紧拍着车厢中间的玻璃窗户大喊道。
王鸽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医院门口早已经有人在等着了,等到他下车的时候,推车已经被人们从车上抬了下来,旁边簇拥了很多医生和护士,一群人一边做着心肺复苏,一边把那小男孩往急诊室里送。
有时候,就差那么几分钟,有时候,就差那么几十秒。人死,好像就这么简单。
男孩的父亲已经完成了身体的紧急治疗,开始从急诊室往别的地方转移,进行其他的检查和治疗,他仍旧是清醒状态,躺在病床上,从第一急诊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王鸽。
“司机师傅,孩子情况怎么样了?”孩子的父亲仍旧记得在现场那个不怎么喜欢说话的救护车司机。
自己的儿子上的车,就是这个司机开的救护车。
孩子父亲赶紧拦下了推车的护工,让他稍微等一会儿,等待着面前救护车司机的回答。
王鸽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的父亲会去问他
不问他又问谁?现在这个时候,只要是看见穿制服的医疗工作人员,对于患者或者病人家属来说,那就是都可以回答问题的。不论这个人是救护车司机还是大夫。
况且,这孩子的父亲找不到大夫,找不到护士,只能找得到当时的救护车司机了。
大夫还没宣告死亡,但是灵魂早已经被死神给带走,再怎么救都没有用了。
而且,是在心肺复苏的完全无效的时候被高速追击的死神给带走的。
真真儿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王鸽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
见王鸽不说话,孩子的父亲急了,“师傅,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大夫正在抢救,耐心等通知吧。”王鸽只能学着以往护士和司机们的说法,来了这么一句。
听起来什么都没说,仍旧是需要让家属耐心等待,但事实上却暗藏希望。任谁听了这句话都只会认为是一句敷衍的回答而已。
但是有这样一句回答往往就够了。
大夫正在抢救,意思是人还没死,还有的救,有的救就是给人希望。
直到现在为止,王鸽才知道为什么这句骗人的话,会被重复几百遍几千遍几万遍,为什么大家明明知道这句话是敷衍,是骗人,却还是总要说这句话,总要隐瞒实情的真相。
因为有的时候,解释不了,也解释不清楚。但是又要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王鸽是没有资格回答任何问题的,他说话也不算数,而且要为自己说的话的承担责任。
他也没有办法把如此复杂的所有的事情用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概括,然后去解释给别人听。所以他只有这么说,也只能这么说,才能把这件事说清楚。
这真的是太难受了。
孩子的父亲沉默了,老老实实的跟随护工去做检查,没有再为难王鸽。他虽然知道王鸽的这句话其实是在敷衍,但是在抢救最起码孩子就还没死。
王鸽松了一口气,回到了车里抽出大水杯,在走之前的刚添的热水在几十分钟之后早已经变凉,他拧开了盖子,灌了两口冷水下肚,合上了盖子,这才看到自己那塑料大水杯的透明杯身和杯盖上居然有血迹!
这可把王鸽给吓坏了,虽然嘴里没喊,但是手一哆嗦,差点把杯子给扔出去C在他到现在为止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赶紧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血迹来源于自己的双手,而双手上的血迹,怕是刚才跟吴刚一起把孩子给抱上推车的时候粘上的。
除了那双手,更多的血迹还在衣服、裤子上。与此同时,王鸽也在救护车的方向盘和换挡杆上发现了血迹。
王鸽看到救护车驾驶座里全是血迹的时候,便知道事情不妙了。要是让孙成德看到了,这是要骂人的。
在现场的时候还以为是现场太乱,太过于忙碌,手心里黏糊糊的是汗水,开车的时候灯光昏暗,也看不太清楚,他还在衣服上蹭了好几把。没想到越蹭越是多!
王鸽慌了神了,赶紧先把救护车开回了停车场,放在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然后去洗手间把手全部洗干净,最后才回到了车队里,拿了刷子,抹布和水桶,打算来个半夜洗车。
除了救护车驾驶员,急诊部的护士和护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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