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有着切身利益与愤怒纠缠的黄彦士,方从哲此时也显得更冷静一些。
而且像他们这种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油条,如果不能够控制自身的情绪,而被愤怒支配,那将是一件非常蠢的事情。
所以扈芝元的事情,只会成为双方接济要价的借口,绝对不会成为左右结局的关键点。
因为他们都看的更深更远,最起码一个死人不值得他们大动干戈。
所以,方从哲所问的“是您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既是给魏麒麟台阶下,也是试探圣意到底如何。
毕竟天高皇帝远的,皇上说了什么,他们这些被打入冷宫的官员,自然也不晓得。
“是皇上的意思。”魏麒麟平静的说道。
没有一丝夸张的渲染, 更像是平淡的叙说一件事情。
可越是这样,却更让人信服。
方从哲与黄彦士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然后有方从哲问道:“皇上为什么会忽然对南京这里,这么重视?”
照理说,自打朱棣迁都到北京以后,南京虽然有着留都的称呼,可是个人都知道,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来。
之所以保留着南京的编制,也只是为了给老祖宗们一些面子。
实际上,派到南京的官员,就像是打入冷宫一样,皇上还真是懒得理会。
可这次却有些超乎以往的异常,不但对南京的事情非常重视,还派来了当朝炙手可热的新贵。
了解官场走向的人都清楚,以前有一段时间,皇上对魏麒麟的关系在渐渐疏远,甚至将他派到沈阳这凶恶之地。
可是自从王恭厂大爆炸以后,魏麒麟与皇上的关系,可是非常亲近。
甚至有小魏取代大魏地位的势头,惺帝对于魏麒麟的放权,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将魏麒麟派到南京来处理这件事情,可见惺上对南京的重视。
只是任方从哲与黄彦士这种人精再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南京这些小事如何值得皇上去重视。
魏麒麟闻言冷笑道:“皇上其实一点都不重视南京,而是重视大明!没有人会比他更在意大明的兴衰,而只有在这种风雨飘摇的时候,才更能够看清楚一些问题。所以就下定决心准备来解决这些问题。”
“那么南京是不是这些问题之一?”黄彦士问道。
魏麒麟摇了摇头道:“不是!南京只是处理这些问题之前的前戏,若是没有几个人出来祭旗,接下来的事情推行就没有那么顺利,而仅仅只有一个顺天府府尹叶大勇显然不够。”
“这么说,你这次到南京来,就是为了杀人,甚至把事情闹大一些?”方从哲皱眉说道。
魏麒麟点了点头,没有否认这件事情。
这样一样答案,一时间让方从哲与黄彦士有些难以接受。
也是让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这养花尚书,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当。
“若真是这般的话,你应该早些将原由告诉我们,这般我们也用不着遮遮掩掩,顶会全力的配合你!
就算我黄彦士再混,可是在面对国家大事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含糊。”黄彦士皱着眉头说道。
魏麒麟闻言尴尬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也知道,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情况想要魏麒麟与他们开诚布公的说一说。
“小魏大人,能跟我们透露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吗?这样我们才能心中有谱,好想一想如何配合你。
当然你要是信不过我们的话,也可以当场就将我俩打杀了。
这一把老骨头,活到这个时候早就赚了,能为大明做一些事情,就算死也是心甘情愿。”方从哲也神情肃穆的说道。
听到这话,以及他们两人的神情,让魏麒麟产生了一些疑问。
诚如方从哲所说,自己确实可以把他俩处理了,然后把所有事情都按在他们身上。不比担忧他们走漏消息。
可现在看来,他们两个老家伙显然是准备舍了老的保小的。
按照魏麒麟之前的想法,这趟来南京搂鱼,也只能多抓点小的,以数量替代质量。
像黄彦士这种老油子,在南京根深蒂固了,想把自己完全撇出去,魏麒麟还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若能够将黄彦士这种官场名宿扳倒,对接下来推行的事情,自然会有莫大的好处。
“小魏大人,还在犹豫什么?既然我们南京只是作为祭起的,有我这么个添头,不是更好吗?还是说这些事情真的不方便和外人透露,若是这样的话,我也就不再问了。咱们直接聊接下来的事情。”黄彦士也焦急的问道。
到现在未知,军改的事情知道的人还真不多,应该也只有惺上、魏麒麟和南暨大师了。
要让魏麒麟把这事儿告诉他们两个半个时辰前还是死对头的人,还真有些不太敢说。
可是,这两人之前的官声又确实都不错。并不像东林党那些人,什么恶心人的事儿都干的出来。
犹豫了一会儿,魏麒麟还是决定向他们透露一些。
毕竟什么都不说,便想要人家出死力,也不切实际。
而且就像告诉他们自己是来查铸币局案件的事情一样,只要还有一些底牌攥在手中,他们就算知道了动向也无关紧要。
因为这时皇上的意志,又有着魏麒麟的加持,别人就是想要阻挠也没有那么简单。
当即魏麒麟严肃的说道:“告诉你们一些也无妨,但是你们得保证不能外泄,如果让我知道这事儿被你们泄露出去,甚至影响到了咱们皇上的宏图霸业,我向你们保证,任何跟你们沾亲带故的人,都别想幸免。
你们王跟前走一走,如果觉得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便不用过来。”
说着魏麒麟用手拈开了一旁的茶盖,然后把手放在茶水里面蘸了蘸。
黄彦士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来到了魏麒麟跟前。
方从哲犹豫了片刻,向前迈出了步子。
等他们两人来到跟前,魏麒麟才用蘸了水的手指,在桌面写了一个“军”字。
只是片刻就将这个字擦去。
似是怕他们不明白怎么回事,便又在这“军”字擦去的前面,补了一个“裁”。
这个字则没有擦,任由他一点点风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