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抚摸。
良久,他问李二蛋:“汝父赠于我?”
李二蛋笑道:“是呀。”
健布又说:“他害怕有一天在这上面与我大战对我不公平,送我一个公平?”
李二蛋轻声说:“父亲大人说,当年的很多事情都历历在目,错焉对焉谁能知道,至今家族中人还在怨恨先生,唯有父亲,还记得老人家的关爱,不敢忘怀……他赐此图,是想告诉您老人家,雍皇汉武所不能辟易的土地,他为雍家拿回来了。绵延数万里,还报老将军老大人。”
健布顿时泪水横流。
室内唯闻得呼吸沉重与灯芯燃烧时的爆裂声。
李二蛋又说:“我想父亲的意思是想告诉您老人家,你和他都是武人,奋起一生,都是在为雍家的河山,都是在绝雍家的外患,他披荆斩棘,而今实现了,即便翌日这是你和他二人的战场,还是我雍家的河山。”
健布泪水又迸,昔日历历在目。
那个长月街头牵马的少年,看起来是那么的英武,那么的不凡,自己就想,他要是从军,要是肯习兵法,自己肯定会倾囊相授,到时他一定能替自己实现光复陈州的遗恨……实现了,数年前就实现了,与陈朝作战,他狄阿鸟尽起精锐,与拓拔巍巍在王河之畔大战,歼灭了陈朝的主要力量。
而今,他拿下了整个北方。
看这图,峰峦奇骏,大漠无垠,看这图,百族降服,大漠平晏……若是雍人能保有它下去,中原不会再有边患。
健布不能自己。
他不是被狄阿鸟对大漠的征服感发,而是因为狄阿鸟谱成了图送给他。
这意味着二人平生之志无甚差异,这意味着他狄阿鸟在为雍家辟河山,这意味着他狄阿鸟与自己惺惺相惜,这又意味着李二蛋说的那样,哪怕你我二人异日在此决战,这都将是我们雍家的河山……
狄阿鸟是妖孽呀。
他怎么会送这一幅图呢?
健布手抖颤着抓起那片纸,展开来,上面写道:“君侯熟阅之,此我雍家河山。士阿鸟拜还。”
不言其它,没讲是友是敌。
讲了反倒恶心。
健布平息一下说:“阿虎。我愿意送小威到你身边学习兵法,你会让人教他吗?防备他吗?”
李二蛋淡淡地说:“父亲送他在我身边,就是这样想的。”
健布轻声说:“他将来会成为你的敌人呢。你有这样的胸襟吗?”
李二蛋笑着说:“他不会。”
健布睁睁眼睛,苦笑道:“二国交兵,各为其主,怎么可能不会呢?”
李二蛋说:“还是不会。我听说古代有贤德的人都很讲究顺天行事,倘若天意在我东夏,阿威兄长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凭借自己的才能多令将士死伤,百姓涂炭呢?若真有这一天,我就去劝谏父亲,告诉他说,我们退兵吧,阿威兄长领兵抗我,定是修德不够,不得天意呀!”
这是假话。
十二分的假话,但又是无法抵御的话。
但是一个少年说出这样的假话,不管是不是他父亲安排的,都可怕。
健布说:“阿虎。回去后告诉你父亲,就说你健布爷爷见画之后,心气平服,决心前往岭南,从此归隐……不再过问国家大政,并把我们家小威交给他,望他能照拂一二。”
李二蛋道:“不。爷爷。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爷爷援手。陈州之乱已不可免,父亲已经决定让我只管三方协定的内容,尽量不出兵插手。而我向父亲倡言,为陈州百姓计,以我父亲之名号召东夏、靖康成立广济院前往陈州,施救战乱中的百姓,商人捐粮纳物,郎中自愿接受组织前往就诊,他们只为救助战乱的百姓,受伤脱离战场的士卒,应约定不得被靖康、拓跋氏甚至我东夏任一方军队侵害……以爷爷的名望,可影响到诸多的士大夫,终是能迫使朝廷的军队接受约束。”
健布震惊道:“自古做战何来如此?”
李二蛋说:“这一次理应如此,靖康若战胜,陈州还是靖康的,百姓还是靖康的,不值得吗?”
健布犹豫了一下说:“将来你父子夺陈州,陈州又是你父子的,百姓又是你父子的?是这样吗?”
李二蛋道:“于我三方皆是如此,然而终须有人大爱,不使黎民绝灭。此为这一次战争的约定。爷爷可敢应承?”
健布叹道:“我自然敢,就怕没有用?再说了,约定了,就真不侵害了吗?也许你把天下的郎中们害了。”
李二蛋说:“我在东夏学习过救护,我也去,作为一名普通的郎中。”
健布猛地转过脸来。
这对敌国的父子,让人起不了恨意,健布再看看他,胸中怀了一股怜爱,他忍不住说:“你还是个孩子呀。此一趟浑水无法预料。你图什么?你不去,你们东夏也已经夺走陈州的人心了。”
李二蛋刚硬地说:“我要为天下人立个规矩,战争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