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么简单?”夫人似乎有些不信。
药房老板也没什么信心,所以回过头来向我询问,我在纸上落下四个字。他对我似乎还是比较相信的,拿着那张纸让帘幔后的夫人看到,“七日即好。”
“好,那我便信你这一次,奶娘,且先按照这位大夫所说的照办。”夫人说,“派人送他们出去,赏。”
赏……她这一个字,似乎隐约暴露了她的身份,我虽先前有过猜测,但一直未能将这宅院主人的身份划在某一范围之内。但现在我能确定的是,这对母子绝不是锡岚国的人,也应不是大历的人……她们到底什么来历,为何要到汝城求医。
“谢夫人。”老板松了口气。
……
“沈大夫,沈大夫!”霍雍大老远的就喊我,我因为担心会被其他人注意到,所以吓了一跳,拉了拉肩上的背篓,快步走到了客店门前。霍雍许是瞧见我并没有什么异样,“沈大夫,你这是去哪儿了啊。”
我发了下呆,目光无意扫过客店里面。我指了指背上的背篓,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在他眼前抖了抖。霍雍想了想,隐约明白我的意思,“沈大夫你是说,你去行医赚钱了?”
我点头,和他相处了这几日,即使我不能说话,我们之间的交流也是有些默契了。
我的钱袋里,有刚才那位夫人赏赐的十两银子,再加上卖药材赚的一两半,我有不少钱了,也够这段时间用的。
我指了指客店里面,霍雍回头看了看,他说,“你是问王爷?”瞧见我点头,他才说,“王爷还没回来,说是去见一个老朋友。”
原来是这样。
“沈大夫,我们先回去吧,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瞧见你和你的背篓都不在房里,我还以为你是连招呼都不打,就失踪了呢。”霍雍以为我走了,所以才会在门口等着。
我笑他天真,我要是真的走了,那他岂不是白等了。
一回身,发觉他竟然跟着我进了我的房间,我以为他有事,所以试着看着他,等他说。
“沈大夫,你还有其他的……亲戚,或者是朋友吗?”霍雍坐下来,便没头没脑的问。
我摇头。
“没有?”霍雍试问。
我又摇头,可见着他并不是很懂,我做了个写字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他。霍雍迟疑,“你是问,我会不会写……还是,哦!我知道了,你是问我识不识字?”
我点头,他的悟性还算很高的。
霍雍挠头,“简单的字的还行,但是太复杂的,我就不认识了。”说完,他想了想,“沈大夫,我懂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识字的话,你就想说的话写给我看,对不对?!”
我笑了。
“好啊,你等着,我去找纸和笔来。”霍雍起身,跑到了外面。找客店的老板要来纸和笔,他风风火火的来和去,虽然有些莽撞,可十分真实,推门就进,然后把一叠纸铺在我面前扬起笑脸来,“好了。”
我有些无奈,提笔沾了沾墨汁,写下: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霍雍刚才还是一脸的笑意,可是当他看到我这句话的时候,懵了,随即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沈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两年前,我受了重伤,出现在村子里,忘记了自从那之前的一切。对于这件事,我也早已看开,并不像霍雍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反应这么大。
“沈大夫,那你不能说话……”他问得很小心。
我轻笑着摇头,写下:从我当时醒过来后,就不能说话了。至于以前能不能说话,我想不起来了。
霍雍长吁了一口气,初次听闻这样的事,让他的心情变得很不好,很沉重。“对不起啊沈大夫,我之前不知道你这么惨,我还以为……哎呀,以前我,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的。”
我笑。没关系,你刚到村子里的时候,比我还惨。
霍雍看后,笑了。随后想到,“那,沈大夫你刚才摇头,意思是,你也不记得你有没有亲戚和朋友了吗?”
点头,是的。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霍雍问的,恐怕是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我耸耸肩,表示我不是很在意。见他沉思,我想转移话题,便写下:那你呢?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霍雍坦然,“我就一个娘,我娘呢,是靖王府的嬷嬷,我也是出生在靖王府的。王爷也是我的亲人。”
难怪他拼死也要救靖王呢。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还有些什么亲人,唯独我不记得了。
偶尔我会想要弄清楚,我是从哪里来的,我为什么会身受重伤出现在那里。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害我,到底,我还有些什么亲人。
我在村子里经营药庐,村子里的其他人偶尔会用自己打来的毛皮和织的布料拿出去卖钱,走上大半天,去到城里换些其他的用品回来。我会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一些城里的情况,可惜,从没有人找过我……
当我接受了自己已经忘记一切的事实之后,我最大的期盼,就是想要听到,我还有亲人活在这世上,他们在找我。
可是没有,一次都没有。
我不知道,他们究竟以为我死了,还是我真的那么不重要。或者,他们也死了。
太阳落山之前,小蓝没有飞回来,婆婆没有新的密令带给我。她应该也从小蓝的消息里得知我跟着靖王还有霍雍进了汝城,如果天亮之前还是没有消息,那婆婆的意思恐怕就是让我一直跟着,跟下去。
我躺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想起白天看诊的那个孝子。我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和我之前在村子里看到别的孩子时的感觉不同,我在第一眼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感觉很熟悉,感觉我应该知道他是谁……但心底却有一种莫名抵触,莫名难过的感觉。
还有那位夫人,她映在垂幔后的样子,令我感觉我应是见过她的,不只是见过,还应该很熟悉。仅仅是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可自身的感觉是不会变的,我好像,很生气。
等一下。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我和他们是认识的,他们不是这锡岚的人,难道,我也不是?
那若是我知道他们是哪里的人,或许,或许我也可以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