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御膳房里忙到了后半夜,这一次闹出的事端,让原本就在孤立我的那些宫人夺得更远了。我收拾好东西,一个人提着灯笼回到房里,点了灯,转身熄灭灯笼放在一旁,一回身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愣住了。
这是……点心?
我忽而想起,这大概就是她们下午那会儿说的罗子酥吧。
可是怎么会摆在我的桌子上?
我继而想到,是小春。
放在桌子上还用手帕包着,那被藏起来的三块罗子酥,竟然是小春偷偷送过来的。
我笑了,这王宫里倒不是人人都那般冷漠的,她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丫头而已,不敢和大家作对,害怕像我一样被孤立,却也不忍心和大家一起完全孤立我。
……
严公公,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跟着严公公一路往惺帝的寝殿赶,一边紧张地问。
严公公突然将我叫了过来,说是有急事。可到底是怎么个急事他也没有说清楚,我担心是惺帝又病了,可也没听说这宫里的太医得到消息赶往寝殿的呀。
“……怎么回事啊!”一进寝殿,听到惺帝的抱怨,并随着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动静,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摔的可不是什么瓷器玉器了,倒像是……纸?
难不成是书画?
“陛下,陛下呦,六月来了。”严公公躬着身向惺帝请示道。
我终于看清楚了,这一地的宣纸和木枝子……一旁还有几个作废了的,风筝?!
“六月!”惺帝听说我过来了,提步就跳过了那一地的零碎,高兴极了地跑了过来,“你会不会做风筝?”
风筝?我想了想,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便向他们点点头。
严公公可是松了一口气,“哎呦,那真是太好了。”
“六月,那你来教朕做风筝吧,快点!”惺帝不知怎的,突然兴起想要做风筝。我终于理解严公公为何那般焦急了。
我点头,走上前去先将他这一地做坏的收到了一旁。随后取了几张纸来,示意他可以先在纸上画出图画,或者是提上几个字。
惺帝拿着毛笔想了半天,最后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索性看向严公公,“朕该写些什么呢?或者,还是画幅画好?”
可严公公哪里懂这些,被惺帝这么问了,他还得回过头来询问我,“六月,这街市外寻常百姓家,都写些什么画些什么?是不是该写一些祈愿的话之类的?”
我想了下,点点头,告诉他们就是这样,有的地方旱,风筝上便会祈求今年和来年风调雨顺,有的地方则是比较乱,百姓便会祈求过个安安稳稳的日子,或者是求孩子们平安和顺,求老人们福寿安康,求一家人幸福常在,身体健健康康,没病没灾,家里的粮食也够吃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求这些?”惺帝提笔不解,偏着个头问,“如果是想要祈求平安健康,没有战事,还有风调雨顺,粮食够吃的话,还不如来求朕呢。但是求朕朕也未必会答应,他们求老天,老天就会答应吗?”
我忍不住笑了,因为风筝能飞到最高的地方。平常的老百姓一辈子都生活在最底层,他们就算连想要见一下本地的官员都难,更何况是见陛下和老天呢?所以啊,大家就要想个办法,能把自己的心愿告诉最高的人,来以此寄托一整年的期盼呀。
“噢……”惺帝只是不知道,他又不是愚钝,这些话之前没有人告诉他,他自然不知道活在穷苦人家的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但现在明白之后,他反而有了一种顿悟的样子,看起来便是在担心他的国家,他的子民。
严公公偷偷看了看我,他害怕我的话会让惺帝生出反骨。
我向他笑着点了点头。心想惺帝才不可能是心甘情愿被控制一辈子的人。
他提笔,在纸上竟然画出一只兔子,便将笔放下……
我诧异,看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
“朕的这只兔子,可不是普通的兔子。”惺帝抬起头来,和我们解释说,“朕病得厉害的时候,也向老天祈求过,如果他答应让朕活下来,朕一定会做个好皇帝。然后就在那一天,六月来了,是六月让朕活下来的,还给了朕一只小兔子,所以朕以为,六月就是老天派来帮助朕的人。朕也希望,朕的子民也能得到上天的眷顾,有一只兔子守护着他们。”
是因为我?
我更是惊讶,对于惺帝所说的那一天我倒是还记得,我以为他当时昏昏沉沉的,没想到竟然将我当成了上天听到他祈愿而派来的使者……
“这个好,这个好。”恐怕无论惺帝做出什么样的解释,严公公都会一口称赞。
“六月,我们来把这个做成风筝吧。”惺帝兴致高昂。
好。我答应他,和他一起在旁边挑选起木枝子,我告诉他该选择什么样的,惺帝从头到尾听得认认真真,学得也是仔仔细细,他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件事的时候,令我再一次刮目想看。
陷入沼泽,最应当做的不是奋力挣扎,而是先冷静下来,让身体放松,才有机会逃出去。
从寝殿回到住处,还未进到院子里,就听得见阵阵吵闹声,而在那些吵闹声之中又隐约夹杂着霍雍的声音。
我一下子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快步走进了院子里。
果不其然正是霍雍在与人大吵,“……话不能乱说,在王宫之中乱传谣言,当心嬷嬷拔你的舌头!”
“霍副将,怎么是奴婢乱说呢?现在整个大历的王宫都知道,六月勾引豫王在太后寝宫后面行苟且之事,连豫王妃都连夜赶进宫了。你这……”与霍雍发生争执的人,正是昨日守着门口对我冷嘲热讽的那位宫人,我记得她好像是叫翠凝,是秦太妃宫里侍候的宫人。太后的寝宫发生这样的事,秦太妃宫里的人却有意无意的在帮着扩散,此事定没有那么简单,“呦,霍副将,你这该不会什么都不知道,还来巴巴给人送东西的吧?”
翠凝故意戏弄霍雍,这满院子的宫人哄然大笑。
“霍副将,您还是去照照自己的样子,看看那六月能不能看得上您吧。”翠凝继续挑衅。
“六月跟你们不一样!……”霍雍恼羞成怒,正要反驳。
我急忙上前,将他推出了这一场战局,对上秦太妃宫里的人,他本身就站不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