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酒楼也不过如此,这么多年了,竟还是只有这几样儿拿得出手的菜肴。”我看着小二把菜端上来,当时便明白这是有人的刻意安排。桌上的菜肴,和四年前如出一辙,看似,实在勾人的回忆啊。“看见今日桌上这些,靖王爷一定十分有感触吧。只可惜,对我来说都是些不好的回忆,让我想起自己曾经多么狼狈,多么卑贱。”
“可惜,当年没让你留下些好印象。”靖王说,“那今日就更有必要重新再来一次了。东西还是原来的东西,希望能补上当年错过的。”
“当年不曾错过什么,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他居然说,希望能补上当年错过的。
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哪里还有机会能补上呢。
他轻笑,少有如此一般的颓败。眼神之中,似乎有些黯然不能说。“真的没机会了吗?”
他提起茶壶,在杯中倒上茶水。
“当年的事,倒也不是一无用处,至少从我的方面来说,也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错的就是错的,无论怎么期待都不会变成对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那么无论多么用心想要去纠正,结果也会是让人失望的。”我端起自己的茶杯,轻饮茶水,此茶甚苦,如同我心。
他苦笑着,将这些刺耳的话一并收下。偏过头,对霍雍和红莲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
霍雍有些不满,但在犹豫之后,还是退了出去。红莲不肯离开,靖王悠然自得地品了口茶水。
“红莲,你在外面等我。”我说。
“小姐......”红莲不答应,她认定了眼前这位靖王爷算不得什么好人,不想再留给他任何机会来伤害我。
“没事,你在外面等着。”我又交代了一句。
红莲才不得已转身走了出去,关上门之前,她仍紧紧盯着靖王。
等到这雅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靖王从怀里掏出一些手卷来,几页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字。他把这些手卷放在桌子上,推了过来。
“这是什么?”我对他存有戒心。
他一抬手,示意我自己去看。
我抬着头瞧了一眼,见到那手卷上似乎记着一个狐字,我才伸手取了过来。细看之下,发现手卷上记载之事竟与我的肉身之谜有关。
“这些是近来几日,我翻查有关古籍记载,汇总在一起的。很多线索都很凌乱,能够查证的有限,都在上面了。”靖王眉宇之间似有一股散不去的忧愁,比起我心底印象里的那个人似乎更加成熟一些。
这手卷上面写着的,还是前朝之事,似乎第一笔关于这肉身的记载是在二百四十二年前,一个老皇帝死去,四个皇子角逐,最年幼的皇子看着兄长骨肉相残而心存不忍,跑到山里去想要饿死自己来逃避这一切。却因此遇上了山中修炼的三尾狐,惺子救了险些冻死的三尾狐,三尾狐答应他,要实现他三个愿望。
惺子的第一个愿望是,结束兄长们骨肉相残的局面。
三尾狐让惺子坐上了王位,果然如他所愿,结束了他兄长们的骨肉相残。
惺子的第二个愿望是,结束天下战乱。
三尾狐又实现了他的愿望,让他的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很快就一统天下,结束了乱世。
只是,此时距离惺子初遇三尾狐已过去十年之久。他渐渐喜欢上了那个无拘无束,天真活泼的三尾狐......可他的王后倍感威胁,串通内戚造反,逼迫他杀掉三尾狐这个妖孽。
惺子骗三尾狐说,要娶她。
三尾狐很高兴,因为她从十年前开始,就很喜欢惺子了。可是在大婚之日,惺子骗毫无防备的她饮下符水,她疼得死去活来,惺子举着能够杀她的短剑却下不了手。她说我还欠你一个愿望,如果你希望我死去,那我就死去。三尾狐就真的死去了。
在她死了以后,惺子的王后把三尾狐的尸体交给了鬼谷玄门,接着被封印在了密道祭坛下面。第一位封印她的人,将她的魂魄从肉身里取出,放在一个坛子里,与肉身分别封印。从此,鬼谷玄门世代相传,都守着一个被关在祭坛下面永远不见天日的悬狸......
“故事很好,只是,她太傻了。”我不确定他给我的这些资料是否能够作为参考,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婆婆后来违背祖师教诲,将这三尾狐的魂魄从坛子里解出,又用这泥塑的身子做出了我,岂不是说,我的魂魄便是那三尾狐吗?
“我一直都有一个疑惑,为何是三个愿望。如果只是一个愿望,她根本不必配上自己的性命。”靖王说。
看起来,他也不是完全理解这传说里的真相的。
“她只有三条尾巴,自然只有三条命,初见之日便以倾心相许,所以她放弃了修行,跟着惺子去了人世。每当圆他一个心愿,便会断一尾,殒一命。她只有三条命,可以说是赌上了她的全部。”我虽不理解这个故事,倒是能够感受得到她的心思。
“如果,你是她,让你回到她的肉身里,又会如何。”靖王问。
“也许,她会活,我会死。”我自然不是她,魂魄回到她的肉身里,自当是她活。我这泥巴塑的身子,又没了魂魄,当然会死。
只是,我们很像。
赌上一切想要去拼一把的心思很像。
“你的故事很好,只可惜,茶苦了些。”我想,就到这儿吧。
起身的时候,我听到他在叫我。
我说,“你可以把这些继续当成你要挟我的筹码,但这些对我,真的没有那么重要。终有一日,尘归尘,土归土,死的不能活,活的......不能死。”
“你现在就想要抛弃我了吗?像你甩掉李熠那个笨蛋一样,连我也一起丢下,是吗?”他说。
“我不曾丢下任何人,只是,没有照你们所期望的那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你们都很好,可是从不属于我,婆婆说得对,我这辈子注定颠沛流离,无依无靠。我曾经试过想要去挣扎一下,但现在,我只想在一件事上倾尽心力,家,依靠......我通通都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