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是相宜的“落暮茜霞妆”,小旗眉,橘红的胭脂打在桃花眼旁,秋波婉转,回眸一笑,媚态横生。

岳嬷嬷在一旁惊叹,“小姐这样的美人,此次选秀,必让陛下一眼看中,来日封作贵人,恩宠缠绵,一朝得子,就是泼天富贵,享不尽的荣华!”

木夫人在一旁却面有忧色,眉头紧皱,嘴唇蠕动了几下,念了句阿弥陀佛,才说道:“归宜,平安回来便好。”

木归宜笑颜如花,“母亲,女儿会的。”

母女之间依依不舍,说不尽的话,岳嬷嬷看着时辰只好在一旁提醒道:“夫人、小姐,时候不早了。”

木夫人抬手拍了拍女儿香肩,嘱咐道:“早去早回。”

说完又觉得不够,褪下手上的楠木佛珠,套到木归宜的皓腕上,“娘当年蒙先皇恩赦,免了选秀,所以也无法跟你说些什么经验之谈,这串佛珠,师娘这三年日日跪在祖宗面前念经祈福时戴的,现下给你,希望能保佑你……心想事成。”

木归宜拨弄着佛珠,低头抿了抿唇,抬起脸时已红了眼圈,说话也有些哽咽,“女儿……女儿会的。”

在木夫人、岳嬷嬷相送下,白苏燕陪同下,木归宜上了往宫城而去的马车,三年一度的选秀总算开始,近五十多位官宦小姐,还有九个从地方层层筛选,送至中央的民间秀女,共计六十二人。

木府到宫城不过两刻钟,自白虎门入,停在坎月门外,白苏燕扶着木归宜小心下车,松手时,悄声道:“保重。”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同木归宜说这类的话,之后她要回到宫里了,以后这两个字大约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

木归宜没有看她,只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就收回手跟着引路的宫人去了,看着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宫门内,白苏燕才回到车上。

按规矩,秀女的车架自白虎门入,沿外城墙从西北的角门出,车夫挥鞭打马一直接近艮山门才停下,而白苏燕的霜泊宫最接近艮山门,可以说只有一墙之隔,穿过门就是霜泊宫。

而霜泊宫里只有她一个主子,隔壁雪休宫还空无一人,只有固定洒扫的内监宫女,这个时辰,连洒扫的宫人都不会有。

白苏燕下车,三重一轻的敲了敲门,门开后落霞与绿腰已经候在那,落霞还扮好了“燕燕”的模样,也不多话,落霞直接上了马车,白苏燕跟着绿腰快步走进流萤殿。

夏至、冬至等一看到她很是激动,迎上来刚要说什么,就被绿腰制止,“先把娘娘这身装束换了,前头选秀马上要开始,娘娘总该去王贤妃那晃一圈。”

夏至、冬至这才勉强压下满腹的话语,领着白苏燕走进内室,梳洗换装,面具后的容颜常年不见光,肤色较之常人显得苍白。

简单素雅的凌虚髻,翠翘挽发,髻上饰绿玛瑙华胜,插翡翠篦梳,额角两边的点翠银钗作掩鬓,戴碧玉耳坠,颈上珍珠项链,腕上镶红宝石翡翠镯,腰上金镶紫英坠。

螺子黛扫眉,金箔琉璃贴花钿,傅粉搽脸,胭脂点唇,曳地望仙裙,罩宝蓝锦衫,披竹叶暗纹纱袍,内敛又不失华贵。

白苏燕揽镜自照,镜中人的容颜已经三年不曾见过,都有些陌生了,她弯了弯唇角,镜中人的唇角也动了动,这……才是她自己啊。

她是白苏燕,是大倾君主倾沧皇手里的一柄利剑,亦是大倾从正二品的妍妃。

搭着冬至的手自妆台前站起来,白苏燕扶了扶腰上绣双色三尾的鸾凤,笑容温雅,“备轿,咱们去拜会一下王贤妃,还有这些东西……记得烧了。”

夏至收拾好属于“燕燕”的东西,曲膝一礼退了出去,拿到后面小厨房里烧掉。

另一头,木归宜跟着其她秀女一起被统一安排在一个大庭院里,甫一进去,木归宜就看见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孤单一人站在廊下,几分怯懦,盈盈秋波不安地来回扫视旁人,单从容貌,这是第一个令她产生危机感的人。

“夭华,”云瑶池一眼就看到她上前来一面打招呼,一面顺手将她拉进熟人圈里,回头见她还盯着那边的美人看,便忍不住调侃,“夭华莫不是被迷住了,说来,我第一次进来也是一眼看到她,生得真美,差点以为是我眼花,看见仙人了。”

木归宜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眼,认真道:“以前夭华还挺自得于几分蒲柳之色,可今日见了那位姐姐,单论容貌,岂止不如,甚至可以说是差之甚远,犹如星星供着明月。”

周围的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又瞄了瞄那位美人,来回比较后,心里不得不承认木归宜说的是对的。

木归宜随着年龄长大,五官都长开了,宛若夭桃初绽、杏花渐红、海棠含露,清艳无匹,精心装扮后,更添娇媚,一颦一笑间,都令人沉醉,莫说男子,就连女子都要为之心折,共认的燕京第一美人。

可撞上这位不知哪来的丽人,就连木归宜都比下去了,莫说其她人,满院的女孩家在她的艳光下,都失了颜色。

木归宜这话顿时让一众秀女心生危机,这等妙人,入宫后必然是备受恩宠,几个家世强盛的还绷得住,式微的脸色已经极差,但也拎得清轻重,没有无端上前找麻烦。

陈言书看几位姐姐妹妹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出声安慰道:“姐姐们莫要想太多,现在尚未定论,且这位佳人之前咱们也从未见过,看她衣饰,不是民间秀女就是地方上的普通官宦人家,日后哪怕同在宫里,初始位份也必不会比咱们高,放宽心些。”

中洋,除了看新人才貌,还要算秀女背后家世,按惯例除非家世极盛,出自天潢贵胄会破格封正五品贵嫔,否则至多是个正六品贵人。

看此人亦是底料都不好不坏,家世估摸也是不上不下的,撑死也就是个正七品的才人,再荣宠就是赐个封号,想通这一窍,刚提起的心又纷纷落进肚子里。

心情一放松,就有闲心打探别的,陈言棋又看了两眼道:“也不知是谁家的,生得这样水灵,堪比得上西施贵妃了。”

其余人的好奇心也被她的这句话勾起来,陈言画若不是有陈言书拉着,都想直接冲上去问人家了。

一直旁观的赵苍伊忽然神秘兮兮的开口道:“我来时,听到一个消息,几位妹妹可感兴趣?”

赵苍苓奇怪的瞟她一眼,心想她们明明是一块入宫的,怎么她就没听见,但也没出声拆台,同其她人一样静候下文。

等了许久,赵苍伊一直是笑盈盈的,徒惹得旁人着急,金千羽跺着小脚道:“姐姐,你就别卖关子了,知道什么就赶紧告诉我们,好多人听着呢!”

还别提,真的好多人等着,周围不知何时挪过来许多人,假装在看风景的、谈论身上首饰的、装模作样聊天的,好似不经意来回晃荡的,一个个耳朵都支了起来,生怕错过只言片语。

赵苍伊清了清嗓子,只说了四个字,“赭衣夫人。”

这几个字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精彩,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转头去看那美人。

美人被一群人几乎是用瞪视的眼神看得一颤,畏畏缩缩的躲进廊柱的阴影里,瑟瑟发抖的模样很是惹人怜惜。

云瑶池是率先回过头的,以帕捂着口鼻咳了两声,将其她人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确认的问道:“姐姐没听错?真是那位的吴家?”

赵苍伊肯定的道:“你就看她那模样,别的人家生的出来?”这句话说得诸人哑口无言,一时间心头蒙上大片阴影。

赭衣,专指死刑罪犯穿的红色囚服。

赭衣夫人,吴氏,本名樱婷,从前朝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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