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明知是自己出口伤人,可要自己低头向一介庶女道歉,又觉得掉价,楚玉翠梗着一口气,也梗的脸红脖子粗。

木归宜不打算与这两人深交,便没有出声,甚至颇为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楚玉翠,有些人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妯娌、姐妹。

另外两头的人也疑惑地看向这一头,不明白她们怎地突然就吵起来了。

春喜就像没看到她们之间的不对付,径自走到中间,请她们聚拢过来,排好次序,带着她们穿过四合院,沿着宫墙走了一段,进入另一座庭院。

绕过影壁,向先先进来的除了第一批的人基本都在,正面简单的一排厢房,每个门前候着两名宫女,两侧分别是通往别处的月供门。

木归宜进来后寻了个能坐的地方就停下来休息,一上午的又是站着又是走着,也没个歇一歇的时间,从小到大她何曾遇上这样的事,不,还有上次相国寺求签。

分开后,贝怀净径自去找贝怀凝,板着张脸,怒气腾腾的。

贝怀凝被人拍了一下肩,转头便对上贝怀净的黑脸,与原先在说话的人告罪,拉着她走到一边避开旁人,才关心的问道:“长姐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

贝怀净可以说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名字:楚、玉、翠!

贝怀凝下意识睨了另一个当事人一眼,心中寻思这楚玉翠家里是国子监祭酒,被礼规教条约束得迂腐了,估摸对着她拿出身说事了,正刺到贝怀净的痛处上。

毕竟在后宫内院,不能让她们起了冲突,便安慰道:“长姐在意她做什么,你也知道她那种刻板人家出来的,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你何必与她计较?”

贝怀净刚要说你怎么帮她说话,再一细想,贝怀凝特意咬重象牙二字,反应过来就笑得乐不可支,俗语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楚玉翠,该!

两姐妹又说了会话,打着哑谜编排了楚玉翠好一会,仍是意犹未尽的,刚要回去,错眼间隔着假山看到一名宫人搀扶着一名粉衣女子,那粉衣女子时不时拿帕子掩住口咳嗽起来。

等两人身影消失在月拱门后,贝怀凝不确定的道:“那是关家的二小姐,关蔚阆吗?”

贝怀净颔首道:“应该是了,听闻她不久前忽感风寒,看她现在这幅样子,岂不是注定要撂牌子?”

“谁知道呢?”贝怀凝拉着她离开,“别人家的事咱也别管,关家主母近年来身体是每况愈下,去岁关老爷新立了侧室①,今年又纳新人,只怕家里也不太平。”

这边厢,木归宜踏入厢房,屋内光线昏暗,正对一案桌,案上摆了垫枕,拉了一根金丝线,桌后一座红木雕花折屛。

“请小主落座。”

木归宜拎起裙摆轻盈落座,宫人上前微微撸起她的衣袖露出皓腕,引放至垫枕,系好金丝线,然后提声道:“好了。”

金丝便被拉直,估摸一盏茶时间,里头传来内监尖细的嗓音,“可——”

解开金丝线,扶着一旁的人站起,木归宜随着宫人出去,拐入东面的拱门,到隔壁院里的小厅。

“请小主在此稍后。”

小厅里已有三人在,其中两人她在云家赏菊宴上见过,林雪英、倪珊香,另一人则是那天清明仅打了个照面的关蔚阑。

木归宜上前揖礼:“臣女木氏归宜见过雪英宗姬。”

林雪英伸出手来虚扶一下,声音绵软,“免礼。”如此后,木归宜才同关、倪二人分别执礼。

关蔚阑问道:“木大小姐来得比我们迟,不知可有见过我的小妹?”

木归宜摇头说没有,实际上她对关家两位小姐印象不深,乍一遇见,还真可能相对不相识,想不起来这是谁。

所幸关蔚阑也不多加追问,只紧缩了秀眉,看起来很是担忧,倪珊香忍不住问了句:“这……可是有何不妥?”

关蔚阑叹了口气,道:“小妹她前天偶感风寒,我担心……”

“如此,怕是……”怕是肯定撂牌子,倪珊香的未尽之意,她人都明白。

林雪英道:“无妨,关二小姐还小,若等得起,三年后还可再参选。”不过官家小姐极少有拖到十八岁的老姑娘就是了。

关蔚阑勉强笑笑,主动转了话题,说起女红来,“我在家也没练过几次,怕到时到众位的都栩栩如生,单我拿不出手那可就丢人了。”

林雪英掩唇一笑,“关大小姐未免太过谦虚,你的绣品可是得过珝月太后夸奖的,你若担心,那我干脆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关蔚阑忙摆手,连说了三个使不得,木归宜抿唇笑道:“姐姐们担心女红作甚,有赵大小姐在,我们总不会垫底的。”

赵苍伊常年随父兄外出督军练兵,战场上也不知来去多少回了,长此以往,自然而然的就把一些女孩子家家的东西给落下了。

赵苍伊的拿手绣活,林雪英是有幸亲眼目睹过的,一条条简单交错的线条据说是群山耸翠,红色四方形是太阳,题曰《旭日东升》,绣完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可能还有多。

闲聊间,贝氏姐妹相携进来,于是又六人一批被带往储秀宫。

今日最后一项是在储秀宫正殿举行,到这里的基本都是预备秀女了,绣活其实不过是看个妇工②,一般大家闺秀都不会太差,且对结果影响不大,所以大多人都比较放松的,有些还跟密友说说笑笑起来。

云瑶池见木归宜过来,便开心地拉出她,道:“可等到你了,若晚间我们能住一个院就好了。”

“姐姐一路过来可还顺利?”木归宜也是没话找话,云瑶池是早先被内定的,只要她自己不犯大错,就是铁板钉钉的贵人。

云瑶池被她的话似勾起什么不愉快的事,皱了皱眉,凑到木归宜耳畔,压低声问道:“之后怎么样了?”

问的自然是有没有不死心的继续编排云家,木归宜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又加了一句,“那徐姑娘是个老实的,也没趁势拿乔。”

闻言,云瑶池悄悄松了口气,当时的状况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甫一出院子,她就后悔了,不是后悔当场出言认下金兰姐妹,而是不该一时冲动和人交换了手帕,坐实了“手帕交”。

万一对方是个蠢人,借云家的名头做下什么蠢事,她可真没地哭去,若无实证,她还能咬死只是随口一说,撇清关系。

幸好,真是幸好对方不傻,云瑶池不禁抬手拭去额上冷汗,回过神来,院里陆陆续续已经站满了人。

木归宜粗粗扫了一圈,在心里点着人头默算,也没少几个,中间看到吴落英依然自个儿躲在小角落里,头都不敢探出来看一眼。

画堂、兰台、桂堂等六位嬷嬷按名单将人排好,然后一一引入殿中,殿里已经摆好了绣架,都上好了白绸,各色棉线、剪子、绣花针一应具备。

全部人在绣架前坐好,邵全才出场展开试题,挂在正前方,此次题目:化蝶。

《化蝶》这题目有些刁钻,即可说是道家的《庄周化蝶》,也能说是话本《梁祝》的那个化蝶,后者在场大多人都不陌生,家里偶尔请戏班子来唱过。

但是说来《梁祝》是闲书,更是闺中禁书,简而言之,是女儿家不该看的,读了便是有失妇德,至于道家经典,虽然是经典,但是依然不是女儿家能看的,这题目怎么看怎么绣都是有讲究的。

木归宜一开始就不欲出挑,故而直接构图打算绣一只彩蝶了事,里面内涵如何她也懒得再花时间、费心思的猜,你出题《化蝶》,我就给你一只蝴蝶,还能说是我错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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