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着电闪雷鸣,和光同尘看着她露出的那截手腕上纵横交错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知道,她浑身上下,都是这样不愈的伤口。
不似他心惊肉跳,画心反倒神情无波,放下卷起的纱布,淡淡道,“我只是怕,犯下这等重罪,会遭天谴,殃及腹中的胎儿,所以才想让你设法弥补。”
和光同尘心想,她虽说的轻巧,恐怕不是可能会遭天谴,而是一定会遭天谴,所以她才会惊惶,怕来不及生下孩子就……殉了天劫!
他问,“这灯要怎么点?”
画心望着他,幅度不大的摇了摇头,“你没告诉过我。”
和光同尘,“……”他现在很想找净无尘好好聊聊。
可是他不知道如何跟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对话。
又默视了画心一瞬,他握着她的手向她保证,“待在贫僧身边,哪都不要去,你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
画心将信将疑回之一笑。
那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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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是神胎的缘故,小家伙长的飞快,画心的肚子很快鼓了起来,好在她瘦得形销骨立,换上和光同尘宽大的袍子一时也看不出来。
日复一日,玄隐灯一直没点亮,她的伤也一直没愈合。药灵村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
为了她的伤口不恶化,和光同尘每日都要出去采新鲜的草药,画心便习惯了倚在门口吹着晚风等他回来,替他拂去一身的仆仆风尘,像普通的村妇般举着粗麻袖口替他拭去满头的汗渍。
他总是垂眸看她,笑得心满意足。
雨一直连绵下了好几日,入骨的阴柔,村里竟有不少人犯了疾,和光同尘忙着配药,画心便在一旁磨药。
好几次画心想开口跟和光同尘说“我们离开吧”,她隐隐觉得,药灵村的灾难疾病是他们带来的。
她还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这里的祥和宁静迟早会因他们而被打破。
可天大地大,离开这里,她却不知道能去哪里,不知道哪里能容得下她和他。
所以她自私地想,等孩子生下以后再离开吧。
夜深,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屋内点着一灯如豆,烛火昏黄,不知不觉,画心靠着木窗抚着隆起的小腹睡着了,脸上是浅浅的笑,眉目温柔,像一泓天月倾泻的流光。
和光同尘轻轻将她抱回床榻,恍然听见她肚子里有些微的动静,侧耳一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隐约在说“娘亲,好冷”。
他将手轻轻覆上画心的小腹,果然触指冰凉,想来是坐在窗口受了风,掌心微微运功,一股热浪便透着肚皮传了进去。
里面的小家伙似乎舒服得开心了,欢快地用脚丫子踢了两下和光同尘的掌心,还“咯咯”笑了两声,软濡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是谁呀?”
他是谁呀?
和光同尘迟疑了片刻,忍住“怦怦”的心跳,在他小小的脚掌上,一笔一划地写了两个字——爹爹。
他慢慢笑起来,眸中熠熠如潮水,嘴角扬起的笑意光芒万丈,几乎要将整个屋子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