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和光同尘喂清初吃完饭,又将他哄睡着,才抱着酒坛卧在红梅树下,任飞雪落花覆了一身,一坛一坛,饮到神识涣散。
漆黑的夜空,一道红光染红了半边天,漫天的飞雪里,画心踏着赤色云霞从空中落下。
横斜的枝丫却拦不住她的视线,远远地她便看见和光同尘卧在雪里,身边滚了一地的酒坛。
时值凛冬,他衣衫单薄。
画心轻轻落在花枝上,仔细看他覆了一层薄雪的眉眼。那眉眼之上,有借酒消不去愁,她想伸手去抚平他眉间不展的相思,却压抑着沉闷的心痛,不敢惊扰宿醉的他。
和光同尘的颓废令她措手不及。
她抬手施了一个护罩为他隔绝风雪,趴在花枝上静静望着他。
她回来了,这里她度过了她一生最痛苦也最快乐的日子,且不说他是她的君逸,即便他只是和光同尘,她也承认,在这炊烟轻袅细水长流的温柔里,对他情难自禁。
明知自己已经嫁做人妇,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爱上了他。
而今,她是为了他,才愿意留在人间。
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依旧熟悉,树下熟睡的男子还穿着她亲手为他裁的月锦袍,即便醉得一塌糊涂,依旧温润如玉。
她隔着护罩,一遍一遍地抚他的眉,他的眼,笑得眼眶湿润。
和光同尘转醒时,天色已微白。
他一睁眼,就看见梅树上层层枝丫间倒挂这一红衣倾城的女子,正笑望着,手里赏玩着一枝红梅。
他有些恍惚,僵直躺着,动也不敢动。
多少次醉眼迷离的时候,他都会在花枝横斜间看到她的盈盈笑颜,可每一次,他眨一下眼,再睁开她已经不见。
许久,那幻影都还没消失。
和光同尘心头不禁生出一丝疑惑——难道又是清戈来戏弄他?
清戈的容貌与画心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画心相比清戈,五官更为瑰艳。
此时树上冲他笑靥如花的女子,眉眼灼灼,面上不正常的红晕令她更添妖冶娇艳。
“心儿……”他试着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颤抖。
“想我了吗?”画心笑着用花枝挠他,花枝一颤,雪花梅瓣纷纷扬扬,嫣红的花瓣落在他的眉间,落在他的肩上,令他纷乱无绪的心瞬间停息了叫嚣。
他下意识地舒展了双眉。
是她!真的是她!
这一声含笑的调侃他太熟悉了,配上她眸中促狭的笑意,是他记忆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虽然眉目平静,可唇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掩饰不住他心间的欢喜跳动。
她趴在树上望着他,稀疏横枝间她看过来的眸子,湿漉漉如晨露,那些压着她喘不过气的雾霾,也在他温柔的眸光里四散而去。
见他不答,她又笑了一声,“可我想你了,想得都瘦了一大圈。”
“嗯,瘦了。”和光同尘终于缓缓笑开,抬手欲拂去她一路的风尘。
画心娇笑着轻轻一跃,迎风而落,如轻盈的飞雪般一头扎进他怀里。
和光同尘方欲起身,被她砸了个趔趄,直接扑倒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