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书逸精准无误地戳中心思,卿九影吓得一阵嘚瑟哆嗦,两股战战,几乎跪立不住。
“本王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慈善家,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即便不在本王的棠舞歌,也会在别的戏台上,本王不可能每个都救,也不可能拆了天下所有的戏台,是你自己拼命爬上第一名伶的位置,是你自己宁愿苟活也没有勇气去死!所以……”书逸顿了顿,目光落在卿九影紧紧摁住的袖口上,意有所指地提醒他,“自己做的选择就要自己承担代价,这才是生存之道!”
自己承担代价?
卿九影按住自己疯狂生长的指甲,心中的恐慌也跟着疯长,他害怕,不是害怕变成妖怪,而是害怕被画心发现。
书逸瞧他依旧哆哆嗦嗦,半天憋不出半个字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有难处,但说无妨。”
声音缓和下来,少了三分冷戾,多了七分无可奈何。
其实,那夜卿九影见和光同尘的事轩辕末已经向他汇报过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徒弟竟然宁愿相信和光同尘也不信自己,所以和光同尘帮卿九影洗去的妖气又被他命轩辕末暗中动了点手脚,加速了他的妖化。
他希望卿九影自己跟他坦白,只要卿九影信任他这个师父,开口求他,他自会帮他。
可卿九影是真的怕书逸,怕到骨子里去了,况且他身上担了那么多条人命,还让书逸替他背了黑锅,他怎么敢向书逸坦白?
思来想去,纠葛万分。
卿九影终究是心虚多一些,对白狐,也对那近乎半城的人命。
他虽然依旧认定白狐就是花醉美人锅的罪魁祸首,却还是觉得心中愧疚丛生,甚至还总觉得不安。
他想,既然他已替天行道,如今斯人已逝,恩怨已了,不如血事隐过,全了戏文里白狐情深的声名。
这般想着,卿九影朝着书逸深深一拜,“徒儿恳请师父,花醉一案,既已还了师娘清白,不妨就此罢手,莫再追究。”
书逸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真正是奇了!
此夜甚是幽沉,一弯冷月缓缓爬出云层,惨惨淡淡的白光,如一团白纱自云端倾泻而下,照亮了一院的猩红欲滴。
书逸的目光越过层层院墙,丛丛花影,望着月色极远之处天野苍茫游魂飘荡,历劫两番血洗,这整个玥城,何处不白骨森森,何处又不血迹斑斑,何处不人心惶惶,何处又不鬼影幢幢?
却接连两个人求他,不要查了!
一个是枕边娇妻,一个是名下爱徒。一个是榻边低诉,一个是案前长跪。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宁愿做个鸵鸟,不敢面对真相?
书逸沉吟半响,霍然转身,目光自上而下,凝成一线,冷冷投在影九卿脸上,又如利刃般割过他的咽喉。
“你怕什么?怕本王查出来的真相无法接受?怕知道白狐其实不是真凶?怕媓姬骗了你?怕你自己杀错了人?”书逸怜悯地看着他,一句接连一句地质问惊得卿九影冷汗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