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成了庞大的工地现场,每日所需砖石极为庞大,为了节省材料,虽破坏的,能用的依然被百姓们捡起来使用,但仍有无数砖石也只能用于铺路垫地基罢了,还需无数砖石需要烧制。
秦砖汉瓦,说的就是关中有烧制砖石的传统,以前烧制的砖石都是青砖,与后世的红砖不同。
青砖与红砖烧制差不多,都是天然黏土做出砖石模型,凉置几日,入窑烧制即可,只不过,红砖出窑后放在一旁自然冷却,青砖需要出窑后加水冷却。这个时代不是不知道红砖与青砖的区别,但是,因为喜好青黑,或是因红色为权贵之色,所用砖石也就都是了青砖,当然了,是不是还有因为青砖比红砖效率高些,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思钰知道关中有烧制砖石习惯,可是当他看到烧制砖石皆用木柴烧制,不由摇头,在他干预下,皆用了炭石烧制。关中多黏土,同样不缺炭石,更何况就算缺了,不还是有河东道吗,那里可是有无数炭石可用,这些根本无需李思钰去操心,自有张承业去处置。
但是,现在又有些不同了,以往为了节省钱粮,张承业都是自己以“官家”名义烧制,李思钰在各地转悠一圈,巡查各地耕种情况后,看到庄稼长势不错,认为今年必然是一个大大的丰收之年,虽只有一成税收,但李思钰手里有粮储司、粮食交易司,有两个与粮食密切相关的部门可以聚拢大量粮食、布匹,在粮食即将收获时,他已经可以拿出足够的粮食来营建长安城。
或许会有人问,战乱百姓死伤过多,土地荒废无数,一成赋税远不如以往五成,甚至更高的赋税,一成的赋税这么点,又如何养活数万,乃至数十万军卒?
若这么问,李思钰可能会不屑一笑,营州军素来就有自己耕种习惯,这种习惯在入了关内后,每到一地都是把这种传统遗留给了当地军卒,各地军卒必须自己养活自己,必须自己去耕种田地,战时为卒,战罢为农,这就是营州军可以与秃头蛮厮杀百年的缘故。
大批量粮食即将入库,李思钰就准备再一次刺激民间,准备把砖石烧制由官转为民,让民间获利更大,以此来刺激民间经济。
在李思钰与几位义兄离开长安后,阿蛮带着数百孩儿军开始满城张贴告示,城中百姓大多都是从潼关过来的百姓,无论是原长安人逃亡到潼关的,还是本就是潼关之人,或是其他地方逃难到的潼关,所有百姓都知道一件事情,就是官府的告示,永远都没有大帅府的告示重要,永远都没大帅府告示可信。
孩儿军都是些半大孩子,甚至还有女娃掺杂于其中,尽管不伦不类,但长安城内所有百姓,看到一帮子娃娃兵提着木桶,用刷子在墙上涂抹着浆糊,一张大大告示被稍微个头高些的孩子贴在墙上,尽管有些扭扭歪歪,看起来不伦不类,但所有人也只是在数丈外围着,不敢上前,所有人都知道,这些娃娃兵不怎么样,可是他们的首领,他们都头却有点吓人,谁都知道大帅府有位脾气不是很好的郡主。
娃娃们贴好了告示,纷纷提着木桶就要离开,一个高大却有点瘦弱的汉子显然是认识这群娃娃们中的一员,在娃娃们张贴告示时,他还未上前打扰,看到娃娃们已经贴好了,正要离开时,汉子勉力大声问向其中一个个头稍小些的娃娃。
“三娃子,你们贴的告示是不是大帅府的?”
三娃子扛着一个快要秃了的条黍,就要随着狗娃伍长离去,骤然听到有人呼喊他,不由回头去看,正见到是他曾经庄子里的赵书生。
三娃子见是赵书生,并未开口就要回答,而是看向个头稍高些的伍长狗娃。狗娃小脸紧绷,很有些严肃,但却微微点头,像是个老军伍一般。
“莫要耽搁太久。”
三娃子这才点了点头,扛着条黍跑向赵书生身前,先是立正捶胸,郑重行了一个军礼。
“是大帅告示。”
赵书生看着个头矮小,身上衣物尽管还有些补丁,却显得干净异常,原本干瘦干瘦的三娃,如今却唇红齿白,身体也强壮了不少,尽管行的军礼有些想让人发笑,可赵书生心下却感慨万分,也抱拳行礼说道:“不知大帅可有训斥?”
三娃毕竟有些年纪小,还有些不明白赵书生所言,来到身后的狗娃却有些明白,与三娃一般行了一军礼,说道:“长安被邠州军焚毁,屋舍房屋毁坏无数,大帅欲要重建长安,但所需砖石木料无数,大帅府虽也烧制砖石,但终究不足,故而大帅府欲把砖石木料之事散于民间,由百姓自行烧制,大帅府一应购置,一者加速营建长安进度,一者散财与民,大帅言,民富则国强,民贫则国弱。”
说完,狗娃郑重又行了一礼,拍了拍三娃肩头,转身大步离去。
三娃又一次行了一礼,礼毕后,又有些尴尬摸了摸脑袋,向赵书生一笑。
“俺们都头说了,大帅其实就是想让老百姓自己烧砖,烧好了砖石送来即可,按照十块砖石一文钱的价格收购,当然了,也不是谁都可以烧制的,最起码要有五十人才有资格到大帅府报备,毕竟人少了也烧不了几块砖石。”
“赵……赵叔,三娃还要去东城张贴,俺走了啊!”
说完,三娃一溜烟跑向正等待着他的队伍。
看着三娃子离开,一老汉问道:“赵书生,三娃子是啥个意思?”
赵书生看着远去的三娃子,嘴唇微动,却一时间像是未听到老汉话语一般。
“赵书生,究竟是啥个意思?”
老汉又问了一句,赵书生依然未回答,就在老汉欲要恼怒时,赵书生却自顾自走向只有他胸口高的告示前,低头看向大帅府告示。
众人皆是一愣,忙呼啦啦跑到告示前,甭管识字不识字,皆看向有些歪斜的告示。
场面一时诡异的寂静。
这群人也就赵书生一个人能够读懂告示所述内容,他人看着告示如同天书一般,最后又都把目光聚集到了赵书生身上。
“赵书生,俺们大帅究竟说的个啥子啊?”
“……”
“富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