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和钟羡并列而站, 就似牡丹与翠竹比邻而栽, 不分高下各有千秋,远远看去甚是赏心悦目。
“有什么话,说吧。”面对钟羡, 慕容泓倒是收起了面对钟慕白的那套似真似假,面无表情道。
三十丈开外的月季花丛里, 会看口型的安公公实时破译:“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
旁边赵椿一脸兴奋崇拜地看着长安。
钟羡也收起了人前那副中规中矩的恭敬之态, 开口就道:“君行(慕容宪字)的疾风呢?为何它的铃铛会在太监手里?”
长安:“你是不是和赵合好上了?为何他频频出入你的甘露殿?”
赵椿:“……”
“疾风是他生前最爱的坐骑, 自然应该追随他去地下。”慕容泓负着双手,理所当然道。
长安:“你我早已一刀两断,我与谁好, 与你无关。”
赵椿:“……?”
钟羡蹙眉:“你杀了疾风!”
长安:“别说气话行吗!”
赵椿:“……!”
慕容泓瞥他一眼, 淡淡道:“怎么,朕连处置一匹马的权力都没有了?”
长安:“朕愿意这么说话, 你管得着吗?”
赵椿:“……?!”
钟羡努力控制住情绪, 想着正事要紧,费不着为了一匹马使这场谈话无疾而终。于是他侧过脸看着湖面道:“前一阵子我去了趟古蔺驿。我得知你与君行当夜所用的饭菜中有荤腥。”他转过头来,看着慕容泓道“我就想问你一句,当夜用过饭之后,你是不是又吐了?所以君行中毒, 你却没事?”
长安:“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但你应该知道,我这颗心,对你从未变过。只是你突然一夕之间登基称帝, 我茫然失措了。从内心而言,我是寸步都不想离开你的,你明白吗?”
赵椿已经没有多余的心力用变化表情的方式来表达他的震惊之情了,就一脸呆滞地听着。
慕容泓依然没什么表情,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长安:“你说的这些,朕都不想听。”
“我只想知道当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君行去世的时候到底是何种情状?我想知道,你与此事到底有无关系!”钟羡情绪有些激动道。
长安:“为何如今你对我如此冷淡?难道你真的已经彻底放下了?还是说,你真的爱上了赵合?”
慕容泓冷笑:“父子一个德性。廷尉府有的是供词,自己去翻。以后别再用这种无聊的问题来烦朕!”
长安:“你凭什么来质问朕?当初割袍绝义的可是你。好马不吃回头草,这般死缠烂打,可不像你钟羡的风格!”
“无聊的问题?”钟羡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容泓,拳头攥了半晌,终是克制不住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双目充血气急败坏地质问:“慕容泓,你到底有没有心?先帝对你如此,君行对你如此,你怎么能对他的死这般无动于衷?君行身上最深的那道伤是怎么来的,都忘了吗!”
长安:“凭什么质问你?就凭我钟羡这一颗真心满腔痴情全都尽付予你!余生再无丁点情义可以施舍他人C马不吃回头草?可若是在这马的眼中,就算它走遍天涯也只看得见这一棵草而已,你说它要不要回头?啧啧啧,想不到高如崖月不可攀,冷若冰霜不可触的钟羡,说起情话来居然这么溜,椿公子,大开眼界吧?”她侧过头笑问赵椿。
赵椿叹为观止地点点头,喃喃道:“真是万万没想到。难怪乎要找这么个避人的场所。”
慕容泓垂着双手任他揪着,唇角甚至还缓缓勾起了一丝笑意:“若是我哥活着,谁敢对君行下手?”
长安:“现在说这些,晚了。”
钟羡神情一滞,看着慕容泓不说话。
“若是我哥在,你敢这般揪着我?”慕容泓弯着唇角,目光讽刺,“三百将领,十万大军,护不了我哥一条性命。没有半分武力的我,眼睁睁看着君行在我面前死去,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真论起来,难道不是你们这些行伍之人,比我更加废物么?”他一把扯开钟羡揪着他的手,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问我君行是怎么死的?谁能告诉我我哥是怎么死的?”
长安没出声。
赵椿还听上瘾了,见她不说话,催道:“安公公,你怎么不说了?”
长安叹气:“君心如铁啊!陛下毫无留情地拒绝了钟公子,请让我先为钟公子默哀三分钟。”
赵椿:“……”三分钟是什么意思?
钟羡看着慕容泓眸底几欲喷薄却又被强行压抑住的愤怒、悲伤、疯狂还有泪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然而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一般,慕容泓不过眨了眨眼,那些令人心惊的情绪便统统不见了,他的眸中再次只剩下旁人司空见惯的和风细雨软玉温香。
“别再来质问朕,你们,没这个资格!”慕容泓最终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开。随风扬起的衣袂与长发让他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有种支伶的孤傲,仿若梅枝覆重雪,不堪承受,却犹不肯低头一般。
钟羡缓缓转过身去,面对着湖水,不动了。
赵椿这会儿机灵起来,问长安:“安公公,你看钟公子这情状,该不会一时想不开想跳湖吧?”
长安:“……”
“椿公子,今日之事万不可对旁人提及半句,否则你我便是杀头之祸。”长安正色警告他道。
赵椿回过味来,仔细想想,他居然无意中得知了陛下与钟羡这段不可告人的秘密,如若被他们知道,可不就是杀头之祸么?这两人,他可是谁也得罪不起。当即白着脸点头如啄米道:“我记住了,一个字都不会向旁人透露的。”
“那我们快回去吧。”长安从月季花丛里钻出来,快步向牡丹园走去。赵椿跟在她身后。
待两人走远了,刘汾从假山后走出来,面色阴沉地看着长安的背影。
他自然不可能如赵椿一般相信长安的鬼话。只不过,被她这样一打岔,他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过来了,没能留意慕容泓和钟羡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此行算是白费了。
长安回到牡丹园,见长寿站在画架旁边,表情有些不安地看着一个方向。他被慕容泓下令看着画架,没能和她一样溜出去。
长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哟,原来是赵合回来了。
赵合发冠整齐面色如常,除了衣服稍微有些皱痕之外,一切都与平常并无两样。他此刻正陪着慕容泓坐在亭中,亭中似乎真的结了诗社,有几位公子正在挥毫泼墨。
长安盯着他瞧,很快发现他与慕容泓说话时虽是言笑晏晏,然而低头喝茶或是看向别处时,眉目间却是心事重重。
看起来嘉言这个奸,是抓成功了。
长寿显然应该也是发现了他的异状,想着自己被长安拉走,没人去破坏他与嘉容的好事,缘何他会是这副表情?该不是出了什么纰漏吧?他身陷其中,自然更为悬心。
申时过半,牡丹宴便散了。
众公子从粹园南门出去直接回府,慕容泓则带着刘汾长安等人从东门回宫。
行经一片桑林时,长安瞧着慕容泓他们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自己将爱鱼往地上一放,就近跑到一棵大桑树旁,将衣摆往腰带里一塞,嗖嗖嗖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树上桑果累累,红得发黑,长安趴在一根大枝丫上,揪一把桑果塞嘴里,酸甜的滋味让她胃口大开。
近来因为帮慕容泓试膳的缘故,饭菜是吃得好了,就是没水果吃。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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