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过去了。
“当然有,就是您呐……”长安拍他马屁也已经拍出了惯性,话出口才想起他那句“所有你对朕说过的谎话,朕终会叫你一一付出代价”,于是尾音便耽于迟疑了。
这一迟疑更为不妙,长安忙抬起脸,笑盈盈地看着慕容泓补充道:“若没有您,奴才命都保不住,要金银何用?所以您在奴才眼中就是命一般的存在,自然比金银更珍贵。”这是实话,无懈可击。
慕容泓看着长安没吭声。
因着睡觉前长安熄了内殿大部分灯火,独留慕容泓榻首几案上一盏,还有离她地铺不远处墙角一盏,故而殿内光线并不十分明亮。
昏暗的光线下慕容泓那双眼闪亮如星河倒悬,光芒细碎而璀璨,这般专注柔和光影迷离地盯着你看时,就似他眼里的光彩都是为你一个人而绽放一般,足够让人联想起世上所有关于爱情缠绵悱恻的诗来。
正承受着这种目光的长安一脸不解风情地回看着他,半晌,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快些睡吧。”
“朕睡不着。”他低声呢喃,无论是表情还是声音,都慵懒得近乎撒娇。
“事情是永远都想不完的,您龙体抱恙,不宜多思多虑。”长安关切道。
“朕并非为烦事所扰。”
“那您为何不睡?”
“朕,脚冷。”慕容泓给出了一个让长安意想不到的理由。
长安:“……”特么的这才几月,就脚冷得睡不着了?不过转念想想,他身体虚弱,体质偏寒也不一定。
“奴才去给您灌个汤婆子来?”长安试探问道。
“太烫。”
“用布包上?”
“太硬。”
“布里塞点棉花?”
“太难看。”
难看?特么的暖个脚还管汤婆子难看不难看,这龟毛程度也是天下无敌了!
不过想起慕容泓素日作风,又觉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如果爱鱼在,倒是个极佳的暖宝宝,可惜爱鱼还未获得可以进殿伴驾的允许。
长安实在没招了,当下站起身来,带着一脸“这可是你自找的”表情,将鞋子一蹬,下摆一撩,从榻尾爬了上去,钻进被中捞起那双肌理细腻凉滑如玉的脚丫子,往自己怀里一抱。
慕容泓脚在她怀里动了动,确定冷暖适宜,便安逸地闭上了眼。
长安:“……”
过了两刻,长安早就歪倒在床,呼呼大睡。
一直阖目安睡的慕容泓却轻咳着支起身来,看向横在榻尾毫无睡相的长安。听着外头秋风肆虐,他跪在榻上,拈起被尾,轻轻盖在长安身上。动作间流泻的长发差点拂过长安的脸,他忙一把捞住了,见长安未醒,这才蜷着身子重新躺下。
一切归于寂静后,长安却又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
回想今夜种种,她话说得好听,他事做得漂亮。然而,他们真的能相信彼此所言所行皆是出于真心么?
不能。
那为何要这样呢?
因为初步的试探已经过去了,再往后,如果两人继续这样合作下去,她势必会知道他越来越多的秘密,面临更多生死一线的选择。他需要她的绝对忠诚,而她需要他不会卸磨杀驴的保证,于是两个人都极力表现出对方想要的样子来。一方面向对方说明: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一方面又向对方展示:你看,我可以做到。
然而,一个连做噩梦时宁可将自己的牙咬出血,将自己手心掐烂也不吭一声的少年,她到底要怎样才能相信,他会对旁人生出不忍杀之的仁慈之心呢?
这场戏其实是由她先登台的,但眼下看来,他却似乎比她更快地适应了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