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得向后趔趄几步差点跌倒,站稳身子后,难掩惊诧地看着钟羡。除了在宫外初见那次,后来进了宫之后,就算是一开始他对她还怀有厌弃之意的时候,他也不曾对她做出过这等粗鲁之举。
钟羡侧着脸,胸口有些失常地起伏着。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可那一瞬间他真的前所未有地恐慌。他害怕,怕她真的会戏弄他一般亲上来,更怕万一她亲上来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排斥。没错,他那一推根本不是排斥她的靠近,而是害怕面对她靠近之后自己的反应。
长安整理一下思绪,不再走近他,只站在原地问:“文和,是我做了什么事,无意中得罪了你吗?”
钟羡抬起脸来看着长安,从她眼神中他知道自己已经变得不像是原来的自己了。至少,在她面前他再做不到如以前一般从容自若谈笑风生。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在心中艰难地告诫自己:我钟羡不是个遇事只会逃避的人,在这件事上,也不该例外!
长安目光扫过他的拳头,心中一跳:什么情况?还握起了拳头。钟羡这厮该不会吃错药要打她吧?没道理啊,上次去探伤时还好好的,这阵子都没见面,还能莫名其妙就结了仇不成?不行了,一想到他的暴力倾向,她的脚踝好痛……
一念未完,忽见钟羡绷着一张俊脸大步向她走来,一言不发狂狷霸道地一把攥住她的腕子,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道旁更僻静处走去。
长安:“……”
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向以正人君子自居的钟羡能出什么幺蛾子,她倒是很想见识一下。
如是想着,她也不吭声,任由他拽着她七弯八绕地走。
钟羡看起来也没什么确定的目的地,不过哪儿树多哪儿人少就往哪儿走罢了。
走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两人来到一条隐没在树林后的狭窄昏暗的巷道中。这巷道墙头长着草,铺地的青砖上满是苔藓,显见是荒废了许久的,也不知通往何处。
长安在观察环境,钟羡却显然没兴趣去探究这巷道到底通往何处,他将长安推抵在巷道转角处的墙面上。
啧!重头戏要来了!钟大帅哥,此处远离尘嚣荒无人烟,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长安心中暗戳戳地期待着,表面却装着一脸茫然地抬眸看着钟羡。
钟羡也看着她。出于礼貌,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地这般盯着一个人看,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亲戚或者朋友。而今这样看着长安,他才忽然惊觉,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去年宫外初遇时那个在他马前假摔,尖嘴猴腮满眼奸猾的小子了。
长安自来了月事之后,所有原先不明显的女性特征,都春雨润物般无声无息却又势不可挡地明显起来。原本只是细腻的皮肤渐渐变得水润光泽,原本细长的眼睛也在眼尾划开了妖媚上挑的弧度,原本薄粉的唇变得饱满红润,原本尖瘦的下颌也因为丰腴了一些而具备了清秀的弧度。
一切属于童稚的拙涩线条,都在鬼斧神工地朝着女性的优美转变着。
没有喉结,肤泽白润,眸光清澈红唇秀美。钟羡原先对于她没有喉结这一点产生过怀疑,可后来他发现,只要是稚龄入宫的内侍,长大后不能如真正的男人一般长出喉结并不稀奇。但也正因如此,他真的没办法把眼前这个面相俊俏的小太监和一般的女子泾渭分明地区分开来。
其实相较于一般太监,长安的长相确实偏女性化。毕竟是女人,而且是个底子不错的女人,那脸部和身体线条的精致程度本就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只不过因为长眉狭目鼻梁高秀,女性的柔美中无形地渗入了一丝英气的俊美,整张脸顿时便宜男宜女起来。
而且于她而言,遮掩身份最大的一个有利条件就是慕容泓的长相。有那样一个风华绝代妖孽祸世的男人在身边做对比,她这个长相俊秀的小太监也就不那么惹人注意了。
但若说美貌,还远没有美貌到连钟羡都为之所迷的程度。只是那双眼,那双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的、顾盼生辉清光四射的眼,真的能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
钟羡看着那双不糅丝毫杂质的眼,明知这样的清透纯澈不过是假象,因为他曾在这双眼里见到过那般变幻莫测却又如假包换的狡诈和精明。却依然忍不住伸出双手,生涩地、甚至带着几分笨拙地轻轻握住了长安的肩。
仿若春风过境,方才还清透无物的长安的眼中,立时便开出了一片娇艳绚烂的繁花。
原因无他,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动作,让长安想起了上辈子的初恋,也就是高中时那个校草。那一场放学后的球赛打完,天都快黑了,他因为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一句“xx,赢一个球我就亲你一下哦”而气急败坏地将她扯到体育馆被月季花丛淹没的后墙外。大约原本就没有多少兴师问罪的决心,被她两句话一挑,那一贯清冷正经的校草居然握着她的肩将她摁在墙上就亲了过来。
看眼下钟羡这架势,茹素已久的长安不由的心跳加速:嘤~莫非真要如那首老歌唱的一般,yesterday once mor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