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留给他的阴影太深,晕血这个毛病,怕是没那么容易克服了。
他看书到戌时正便上榻就寝,躺下时头搁上枕头,脖颈处的伤口被轻微地牵扯了一下,带来一阵刺刺的痛。
想起长安的伤情,他微微昂起头来看向殿中,目光一扫便落在了软榻上的那条狐绒毯子上。
“长寿,把软榻上的狐绒毯子给长安送去,就说朕赏她了。”他吩咐正在墙角打地铺的长寿。
长寿不明白好端端的他怎么突然想起要赏长安一条毯子,但上位者动动嘴,做奴才的跑断腿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他当即领命抱了毯子往东寓所去。
长安房里,长福用三张长凳拼了一张床出来,准备今晚就这样对付一夜。
“你回房去睡吧,我又不是不能动,如果真有什么情况,你就在隔壁,我大声叫你也听得见吧?”长安无奈道。
长福一本正经道:“那可不一定,我睡得死,还是睡在这儿比较保险。”
长安头枕在枕头上颈后的伤口疼,不枕枕头颈前的伤口疼,怎么都不安逸,料想今晚自己是睡不着了,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好,便也没再反对。
长福铺好了他的“床”,刚准备躺下,长寿来了。
“陛下说把这条毯子赏你。”长寿将毯子放在长安床上,又关切地问“伤无碍吧?”
“都是皮肉伤而已,没有大碍,多谢寿哥关心。烦请替我谢陛下厚赏,今夜终于能睡个好觉了。”长安道。
长寿走过,长福过来摸着那毯子,一脸不解:“这毯子好是好,可是现在光盖毯子睡觉不冷吗?”
长安自己费力地坐起来,把枕头扔到一旁,将那叠好的毯子放在枕头的位置,然后重新躺下。
这下好了,高度正好不说,触感软绵绵毛绒绒,即便碰到脖颈也丝毫不会引起不适。
长安惬意地叹了口气,瞄了长福一眼。
长福傻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安哥,你可真聪明,要换做是我,就不知道陛下送这条毯子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真奇怪,陛下怎么知道你枕枕头不舒服,这条毯子能让你枕得舒服呢?”
长安道:“因为陛下更聪明呗。”
“哦。”长福自觉懂了,心满意足地回到凳子上躺下。
长安看着帐顶,手伸到颈侧摸着那手感光滑细软的毯子,心中明白,能于此时送这样一条毯子过来,他可不单单是聪明而已。
她觉得自己应该保持清醒,可是,她压制不住心中那微小却又真实的愉悦心情。
这种愉悦与她以前所体验过的那些愉悦都不相同。以往,她若得到这样一条价值千金的毯子,她会为它带来的财富愉悦。可今天,她却为附加在它里面的那一份心意而愉悦。
她觉得自己在某方面或许真的变了,但是为他改变这一点点,她愿意。毕竟那是以命护她的人,值得她真心相待。
长寿回到甘露殿,慕容泓还未睡着。
“长安的伤势如何?”他躺在榻上问。
长寿道:“他说只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他还让奴才替他谢陛下厚赏,说他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慕容泓嗯了一声,不再说话,翻个身面向里侧。
一整天积累下来的烦闷在这个瞬间全都烟消云散,他只觉满心松快。
他都不知道这一来一去只言片语有什么值得他如此欢喜的,但他就是欢喜了。
闭上眼,他轻轻弯起唇角。不管明天如何,正如她所言,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