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 刘光初诛杀四戍将军的消息传到了宫中。
是时慕容泓正在看折子, 听褚翔汇报完后, 淡淡道:“朕知道了。”顿了顿,又叮嘱他“那名宫女海萍,看好了, 在钟羡他们回来之前, 千万不能出事。”
褚翔领命。
“都出去吧,把门关上。”慕容泓道。
褚翔与长福张让等人奉命退出殿去。
殿门一关上, 慕容泓的唇角就忍不住弯了起来。他从书桌后站起身, 步履轻快地走到猫爬架旁抱起爱鱼, 旋身坐到殿中的软榻上,握着它两只前爪让它蹲坐在自己腿上, 愉悦地低声道:“你知道谁要回来了吗?”
爱鱼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懵地看着他:“喵?”
“朕的长安呐!”慕容泓将它抱进怀里, 一边用手指揉着它头顶柔软密实的绒毛一边自言自语“四戍将军被杀一定是她的手笔,既然都能在兖州兴风作浪了, 想来伤势已无大碍了吧。”
“你想她吗?”出了回神, 慕容泓低头问怀里的爱鱼。
爱鱼微微挣扎, 欲从他怀里出去。
慕容泓松开手, 任它从他身上跳了下去,看它意欲何为。
当看到爱鱼回到猫爬架下叼起那条锦缎小鱼时, 慕容泓恼了,过去一把从它的猫爪下将那小鱼抢过来,斥道:“些许味道而已,还能上瘾不成?”
爱鱼见他生气, 畏畏缩缩地拱起脊背支起飞机耳,偷眼看他。
“来人!”慕容泓回转身,高声道。
张让从殿外推门进来。
慕容泓将那条锦缎小鱼递给他,面色不虞道:“拿去扔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盛京东城门内道旁停着一辆马车,车旁站着几名仆役并丫鬟,都在向着城门口翘首以盼。
过了片刻,一骑从城门外飞驰而来,到了马车旁,马上侍卫翻身下来,向车内人行礼道:“夫人,少爷一行已行至城门外五里处,至多再有一刻时间便能到了。”
马车车窗上的棉帘子一掀,露出钟夫人那张因忧心思念过度而苍白消瘦的脸,这张脸上此刻却满是激动欣喜之色。她道:“太好了,你赶紧回府,吩咐少爷院里的人将热水准备好,还有上午我让厨下炖的汤也赶紧热起来,待会儿少爷回府要喝的。”
侍卫领命,上马向太尉府疾驰而去。
钟夫人看了看城门口,双手激动地绞在一起,离家整整十个月,羡儿终于要回来了。有了这次教训,以后她可再不敢让他孤身一人去外地赴任了,若一定要去,她也要陪他同去。
好在这次羡儿他有惊无险,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不枉她给天清寺添了几千两的香油钱,改日还得去寺里好好谢谢菩萨才行。
过了片刻,钟夫人耳边隐隐传来纷杂的马蹄和车轮声,外头丫鬟激动道:“夫人,奴婢看到耿侍卫了,是少爷他们回来了。”
钟夫人一听,赶紧打开车门搭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
她这辆太尉府的四驾马车停在道旁本来就显眼,耿全等人身为侍卫,习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故而一进城便看见了这辆马车及钟夫人。
他急忙下马来到后头钟羡的马车旁禀道:“少爷,夫人亲自来接您了。”
车中正以手试长安额温的钟羡闻言,对病得无精打采的长安道:“我下去看看。”
长安点点头,嗡哑着嗓音道:“你坐钟夫人的车回去吧,再与我这个布呆在一起,怕给你也传染了。”
钟羡没应她,下了车往路旁一瞧,钟夫人早迎了上来。
“娘,天冷风大,您怎么亲自过来了。”钟羡扶住她的手道。
钟夫人见近一年不见,钟羡不仅面色憔悴身形消瘦,额上居然还添了一道疤,顿时心疼如绞,那眼泪止都止不住地往外涌,又恐旁人看见了笑话,忙用帕子勉强拭干了,强抑着哽咽道:“看看你,这是吃了多少苦才把自己弄成这样。”
钟羡见钟夫人比他离开时瘦了一圈,心中也不好受,为免钟夫人更难过,他笑道:“孩儿这不是回来了吗,瘦没了的肉,娘再给我补回来就是了。”
钟夫人拭泪道:“对,赶紧回府,别站在这冷风口说话了。”
正在这时,长街那头忽来了一队官差,到了近处,为首的校尉手一挥,道:“将兖州知州钟羡及其他从益州回来的从属统统拿下!”
钟夫人呆了,下意识地问那校尉:“这是为何?谁让你们拿人的,谁下的令?”
那校尉是李闻的手下,此番不过是奉命行事,哪敢对太尉夫人不尊?当下便对钟夫人拱手道:“钟夫人请息怒,此乃陛下口谕。”
“陛下口谕?理由呢?为何要抓钟羡,他们好不容易才……”
“娘,既然是陛下口谕,必有缘由,您就别再多问了。”钟羡打断钟夫人道,“您先回府吧,孩儿没事的。”
“可是……”钟夫人心知既然是陛下下的令,他们身为臣下的根本无权质问,唯有从命而已。可是好不容易等回了钟羡,他却连家门都不能踏进一步便又要被抓入狱中,她这为娘的心中犹如猫挠一般,如何能忍?
“娘,我从兖州带回了三位朋友,您先帮我将他们安顿一下,余事待我回来后再说。”钟羡安慰性地拍了拍钟夫人的手,然后回身到马车旁,将车上的长安扶了下来,连同耿全等三名活着从益州回来的侍卫,五人一道被差役押走了。
钟夫人愣了半晌,这才想起要赶紧回府将此事告知钟慕白,于是令随行的仆役去接手钟羡带回来的人,自己先行上车急急地回府去了。
长乐宫甘露殿,快到晚膳时间了,慕容泓犹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外头一动不动。
钟羡与长安他们未经交换而被赢烨放回,此事必将成为朝中有心之人攻击钟慕白一方的理由。就算眼下不发作,以钟羡的资历和经验,给他设套必不太难,日后待他钻了套子再发作,更难解决。所以他唯有先发制人,在一开始就将日后的隐患彻底解决了,方能安心。
只是……
他身为一个皇帝,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随心所欲地去对待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如此刻一般,因为各种不得已,而不得不选择最不近人情的那种方式。
长安是否就因为他这一次次的不近人情,而始终不能对他交付真心呢?
带着这种难以言喻的挫败和失落感,慕容泓心不在焉地用完晚膳,刚进内殿准备理政,褚翔回来了。
“人已经押入廷尉府大牢了?”慕容泓问。
“是。”
“一共几个人?”
“除了钟公子和安公公外,还有三名侍卫,一共五人。”褚翔道。
慕容泓点了点头,一边看着折子一边随口问道:“他们的身体状况都还好吧?”
褚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旁人看着还好,就安公公貌似不太好。”
慕容泓目光一顿,抬起脸来看着褚翔问:“如何不好?”
“听说是在路上感染了风寒,还没好利索,下狱都是让钟公子给抱进去的。”褚翔道。
慕容泓呆了一下,恼道:“他怎么能抱……”
褚翔:“……”
“朕的意思是,路都不能自己走了,这叫没好利索?为什么不在路上……”慕容泓话说一半猛然想起,以长安的身份,她怎么能在路上让别的大夫看病?
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尽快将她接进宫来。
“传朕口谕,让丞相即刻进宫见朕。”慕容泓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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