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夫人,贵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吧?怎还不见你为他张罗婚事啊?莫不是贵公子眼光独到,这满城贵女都不够他挑的吧?”
听听这是什么话?满城贵女不够挑,那岂不是要挑男的去?
钟夫人真是耗尽了毕生的教养才没有与那位夫人当场翻脸,倒不是她自己有多能忍,只是担心这一翻脸,便被人解读成恼羞成怒,再一闹大,那羡儿的名声……
上次钟羡醉酒,那一声“长安”她一直憋在心里,既不敢同钟慕白讲,唯恐他真的找到那太监来个手起刀落,造成他们父子反目,又不敢去说钟羡,就怕他知道这秘密已然泄露,便连藏着掖着也不愿,干脆来个破罐破摔。
这么大的秘密压在她心里,直愁的她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今天这事一出,她惊觉自己真的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了。既然钟羡这边的工作不能做,那不是还有另一个人么?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定找这个系铃人更有用呢。
次日午后,长安带着纪晴桐薛红药袁冬圆圆及一众侍卫去逛街采买家具。
这京中讲究的人家添置家具其实都是自行挑选了高级木料,再按着自己的需求喜好请人设计制作。但长安这宅子不是用来自己住的,懒得费这时间和精力,便都买现成的。
“闺房里要如何布置,需要什么东西,自己挑。”买完了大件的家具,自然还要添置些小件的摆设,长安便在这当口对薛红药道。
闺房……薛红药一时有些发怔,她想起了纪晴桐那布置得温馨雅致的房间。
她从小生活在戏班子里,小时候要辗转各地,居无定所,及至大了,有了美貌和名气,才入了固定的馆子唱戏。可那于她而言也不过是暂居之地而已,她又哪会有心思去仔细装扮自己的房间?她也不会。
纪晴桐向来善解人意,瞧出她无措,不免要帮着参考一二。
长安带着她们一间店铺一间店铺地逛过去,纪晴桐只当她耐心好体贴她们难得出来,所以想一次多逛些店铺将需要的都采买齐全。殊不知长安之所以这般有耐心,却是因为怀着私心呢。
上次她回宫,因糖人被圆圆偷吃而临时拿簪子当礼物送给慕容泓,回想起他拿着那根簪子一本正经地教她辨别桃花与梅花的模样,心中总有些不是滋味。这次因着受伤她有大半个月不曾回宫了,准备今晚回宫一趟,所以决定好生用心地挑一件慕容泓喜欢的礼物带给他。
想她长安上辈子对待男人那就是一个走肾不走心的渣女,想不到这辈子女扮男装后,因为种种原因不能走肾,反倒走了心。虽说这走心的对象有点……麻烦,但不管怎么说,这心中有个人牵挂,总比上辈子那样空荡荡的要好受些。
可惜小瘦鸡眼光挑剔,长安逛了半天人都乏了,也没看中一件能作礼物送给他的东西。
“安哥哥,那儿有个绣庄,我们能进去看看吗?”一条街逛到深处,纪晴桐忽指着尽头一间灰瓦白墙、院墙上爬满了红花藤萝的宅院对长安道。
对这些事长安自是无可无不可,纪晴桐想去看,那便去看。
如今长安出行排场大得令路人侧目,整整四十名徒兵随行护卫她的安全。谢雍给她派人的时候她自己都觉着夸张,然而不等她提意见谢雍便苦着脸道:“上次你遇刺后,陛下将我叫进宫去,问你平日里是不是给我惹麻烦了。安公公,你就行行好,可别让陛下再有机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了行么,我纵问心无愧,也禁不住陛下那龙睛审视啊!”
所以现在长安一说要去那绣庄,四十名徒兵马上列队跑了过去,二十名在绣庄大门两侧一字列开,还有二十名冲进庄内,确定里面没有能对长安造成威胁的人,何成羽这才出来请长安与纪晴桐等人进去。
绣庄的掌柜早被惊动,战战兢兢迎了出来。按说他这绣庄高门大户的贵客也接待得多了,但这般阵仗却是第一次见,不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小心应对。
长安跨入院中,看着院里鹌鹑一般的掌柜与侍者,心中暗叹:要是哪天我长安倒台了,这排场比王公大臣还大的僭越之罪肯定逃不掉。
纪晴桐对刺绣甚感兴趣,掌柜的便领她去庄内看绣好的成品。纪晴桐对一座绣着春江花月夜的画屏甚感兴趣,只是其中绣水面鳞光的绣法她从未见过,不免就要向掌柜的讨教一二。
掌柜小心翼翼地瞧了眼旁边负着双手不怎么说话的长安,一咬牙道:“小姐请随我来。”
他将人带到了后头基本上不对客人开放的绣楼上,让绣这副春江花月夜的绣娘直接与纪晴桐交流刺绣心得。
长安对这些不感兴趣,不免有些无聊,于是到处闲逛,这一逛倒是让她瞄上了一个物件儿。
她瞧见一名绣娘正在窗下翻来覆去地绣一副牡丹,只是她那刺绣绷子不似旁人一样是圆的,而是方的,且长宽皆不足一尺。更奇妙的是那绣娘将绷子翻过来翻过去地绣时,长安瞧见两面居然都是绣的牡丹,栩栩如生形态各异。她心中一动,暗思:莫非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双面绣?
她忍不住走过去想看得更仔细些。
那绣娘年纪不大,绣工却甚是了得,且做事极为专注,长安站在她身边看了半天她都没发现,直到要换线了,一抬头发现身边站了个人,惊了一跳,但看到长安的脸时,双颊却又微微一粉。
“姑娘你绣的这是什么?做扇子用?”长安笑吟吟地问。
那绣娘摇了摇头,道:“是客人定制的台屏。”
“台屏?”
绣娘见长安似是不知道台屏是什么东西,便解释道:“就是放在桌上做摆设用的,喏,底座在那儿呢。”她指了指不远处用来放成品的长桌。
长安回头一看,却是一座青白玉雕成的屏座,润白的玉色中泛着淡雅的青,花纹简单雅致,很好地中和了牡丹太过灼眼的富贵艳丽。
玉骨花容,那不正是慕容泓么。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长安顿觉用这个台屏做礼物实在是好得不得了,当即拍板道:“这个台屏我要了。”
那边掌柜的虽然陪着纪晴桐和绣娘,可注意力却一直在长安这边呢,听得这话,忙过来赔罪道:“对不住这位客官,这副台屏是别的客人定制的,连花样子都是客人提供的,小店实在不能将它转卖给您啊。您若喜欢,小店可以重新绣一个给您。”
“我哪有功夫等你重新绣?你可以重新绣一个给他,但是不能用这个花样子了。这个花样子值多少银子,我买了。”长安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这……”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生意,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想起院里院外的士兵,又怕万一得罪了眼前之人自己会家业举。
正进退两难,纪晴桐走过来对长安道:“安哥哥,有道是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就别为难掌柜的了。你若真喜欢这双面绣的台屏,回去我描个更好看的花样子来让他们绣好不好?”
长安皱着眉头不说话,她倒也不是喜欢干这夺人所好的事,只是逛了大半天也没能挑着一件可以送给慕容泓的礼物,好不容易看到这么件称心意的,又不是什么要人命的要紧东西,便觉着强买一下也无所谓,毕竟能哄慕容泓开心的东西不好找,便赔上些自己的名声也是值得的。
纪晴桐见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了,其实从两人在拾花馆初次见面她就知道,长安不是绝对的好人,但也不是绝对的坏人。他是介于白与黑之间,能自由切换从而让人捉摸不透的那种人。
但她不想让他在这种小事上坏了名声,见他不说话,她也顾不得旁边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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