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中正乱糟糟的一团,太后和皇帝几乎同时赶到。
“这是在干什么?还不统统住手!”太后一到楼门前,瞧见楼中惨状便气急败坏地喝道。
慕容泓进了楼,见长安手里拿着药碗,尹蕙趴在地上吐,急令长福:“速去宣太医!”
尹蕙听见慕容泓的声音,也顾不得自己此刻浑身污秽和狼狈了,仰起脸来哭着道:“陛下,救救我们的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长安看着慕容泓冷笑。
慕容泓脸色瞬间难看无比。
太后进到楼中,环顾一周,目光着意在长安手中的药碗上顿了顿,面色不虞地问:“到底发生何事?”
“太后娘娘,是安公公,午后他突然来到楼中,借送礼之名给婕妤娘娘强灌堕胎药。奴婢们势单力孤未能护主,还请太后请陛下务必为娘娘做主。”护主心切的丽香跪在地上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好大的狗胆!连皇嗣都敢戕害,来人,给我拿下!”太后喝道。
“且慢!”太后话音方落慕容泓便也紧跟着出声。
原本想听太后号令过来捉拿长安的卫兵们又生生停住脚步。
太后转身看着慕容泓道:“陛下,事实就摆在眼前,难道你还想偏袒这胆大包天的奴才不成?”
慕容泓道:“人跑不了,这罪大可不急着定,待御医来诊视过了再做定夺不迟。”
“陛下,哀家知道你一向信重这奴才,但主上对奴才再宠信也该有个度!就算御医来得及时尹婕妤的胎没事,也不能洗脱这奴才毒害皇嗣的罪名。陛下既然让哀家管辖后宫,这后宫嫔妃被奴才侵害,自然也在哀家的管辖范围之内。除非陛下再立皇后,让哀家把这管辖之权交出来,那么哀家自然也就管不着了。此刻,陛下若无正当理由,还是不要阻止哀家拿下这奴才为好,也免得寒了后宫嫔妃的心,显得陛下轻重不分!”太后一番话堵住了慕容泓的口,再次喝令身后人“将这奴才拿下!”
卫兵冲上前就要拿人。
“住手!”
“谁敢!”
慕容泓与长安几乎同时出声,不同的是,长安在出声之余,她还出了手。
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卫兵脑门上插着一支短箭轰然倒下,太后与慕容泓等人这才注意到长安手里握着的那只袖弩。
携利器进宫,还当着太后皇帝的面杀人,众人都被长安这突如其来的杀人之举给惊呆了。
褚翔最先反应过来,呛的一声拔出剑来挡在慕容泓身前,大喝:“保护陛下!长安,把弩-箭放下!”
“反了,反了!”太后喃喃着躲到卫兵身后,这才道“来人,将这意图谋反的奴才给哀家就地斩杀!”
“都退下!”慕容泓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褚翔,怒道。
“皇帝,你没瞧见这奴才手里拿着弩-箭吗?”太后不可思议地看向皇帝。
“朕看见了。”慕容泓看着长安。
“那你还……”
“太后,怕死就直说,别装作一副关心陛下的模样了,我看着恶心。”长安忽然截断太后的话道。
长福瑟瑟发抖地缩在一旁看着一个人与太后陛下对峙的长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你一个深宫老妇知道什么?你以为陛下不想拿我吗?”长安握着弩-箭一脸悠闲地在众人面前踱步,眼睛越过卫兵看着躲在后面的太后,“他不是不想拿,他是不敢拿,因为他清楚,但凡我在盛京出现任何意外,福王会造反的。一方藩地的安宁,与一个奴才的性命,孰轻孰重陛下能分不清吗?”
“是吧,陛下?”骂完了太后,她还不忘向慕容泓求证。
慕容泓双拳握起,看着她不语。
“长安,你疯了吗?快把弩-箭放下!”褚翔再次喝道。
“你急什么?我带袖箭也是为了陛下考虑,毕竟这袖箭小巧玲珑的,杀人不易见血,不信,我再杀一个给你看看。”长安说着,抬起手袖箭对着那些卫兵左瞄右瞄。
卫兵们随着她的动作躲来躲去,状甚可笑。
“陛下,你就眼睁睁看着!”太后气得发抖,大声对慕容泓道。
“不然怎么办呢?夔州战火未熄,福州若是再起战事,拿什么去挡?难不成拿你这老妇去挡?”长安嗤笑。
“你说反就反?哀家倒要看看,拿了你,福王到底会不会反!”
“太后,别唯恐天下不乱了,就你那点龌龊心思,当谁看不清还是怎的?不是亲生的就安分些吧,免得授人以柄晚节不保!”长安冷嘲。
“反了,这真的是要造反了!”太后被她气得头脑发晕,倒在身边燕喜身上。
“陛下,妾肚子好痛,救救妾,救救孩子。”尹蕙在旁边看了半天,见长安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担心自己性命不保,忙向皇帝求救。
长安这会儿倒是不说话了,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慕容泓。
“去把尹婕妤扶起来。”慕容泓与她四目相对,吩咐一旁的张让。
张让一边提防着长安手里的袖箭一边弓着腰慢慢地走过来,与丽香一道将尹蕙从地上扶了起来,安置在椅子上。
“你想如何?”慕容泓问长安。
“奴才在陪您玩啊。”长安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您拘着奴才不让离京,不就是怕奴才走了您这日子过得了无生趣么?既如此,奴才又怎敢不竭尽心力呢?”
慕容泓看着她,两人之间距离相隔不过几丈,而此刻,却似隔着天涯海角一般。
这时钟离章来了,慕容泓便暂停与长安的交涉,让钟离章去为尹蕙把脉。
钟离章避着地上的秽物来到尹蕙身边,告罪过后为她细细切了脉,又去检视了长安带来的药罐,抬眸看了长安一眼。
“尹婕妤情况如何?”太后恹恹地问道。
钟离章向两人行礼道:“回太后,回陛下,尹婕妤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那药……”
“那药罐里装的,乃是安胎药。”
众:“……”
不止众人没想到,连尹蕙都不敢置信地抬起脸来看向长安。
长安回转身,迎着她惊诧的目光一脸无奈道:“听见没尹婕妤,本来我就是来给你送一碗安胎药,看你这闹腾的,好像笃定了我会害你一般。你为陛下诞育后嗣,杂家身为陛下的奴才,为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害你呢?在此奉劝你一句,君子都是坦荡荡的,唯有小人,才会长戚戚。”
尹蕙知道自己被她算计了,此番自己出了大丑不说,今日之事传将出去,也定会沦为后宫笑柄。至于陛下……陛下应该是更看不上自己了吧。
一时恨得抓心挠肺,却又无可奈何。
长安转过身来,眸光睥睨往慕容瑛与慕容泓身上一扫,道:“太后,陛下,奴才就是来给尹婕妤送一碗安胎药,算不上有罪吧?”
“你携带利器进宫,又杀死一名皇宫守卫,想就这样全身而退?”太后目光阴沉道。
长安道:“携带利器进宫,奴才一直有这个权利啊,那利器还是陛下亲赐的。至于杀人,唔,这个是有些不应该,都怪奴才太容易受人影响之故。与陛下在一起时,奴才工于心计,与福王待久了,遇事却喜欢诉诸武力了,觉得如此才直接,痛快!今日这堆烂摊子,就交给陛下去收拾吧,毕竟起因也不在我,谁知道一碗安胎药会搞出这么多事呢?对吧?”
她收了弩-箭,在众人的注视下高昂着头颅抬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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