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百姓来说,最大的就是父母官,只要父母官不盘剥,他们的日子就大有指望。

足足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刘书办和郑书办才把补济粮一一下发到位。

对于他们的亲力亲为,方宴是很满意的,看了这两人递上来的名册,一人赏下去二两好茶,便让人下去了。

这时已经进入了十一月中旬,马上便是县试时间,方宴作为一县之长,试题的拟定、试卷的批改都必要他亲自办理的,于是这几天他都在忙县试的事,就连跟乐轻悠的相处时间都少了许多。

不过县试时要用到的试题和试卷用纸都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这天方宴就早早地回了后衙。

虽然他们才在这靖和县县衙住了一个多月,但是这后衙已经明显地带上了他们家的特征,回廊拐角处摆着好几盆耐寒的雪见紫,一进入温暖的小客厅,便是一股淡淡的暖香扑面而来,两个落地花瓶中养的水仙已经盛开了。

平日里乐轻悠没事时经常和嫣红、崔大娘在这里,或是绣个帕子或是吃点心聊天,今日方宴进来却不见人影,正要出去,崔大娘已经端着茶水点心过来了。

“大人要找小姐吗?”崔大娘一面把点心往高足茶几上放一面这么问道。

方宴问道:“小姐出去了?”

“午后没多大会儿出去的”,崔大娘笑着回答,“小姐说是去恭贺那杨氏乔迁新居之喜,看这时间,应是快回来了。大人若是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方宴点了点头,没说话。

崔大娘已经大致了解了这位大人的性子,除非是在小姐跟前,都是话少话冷的,放好了茶水点心便回厨房继续做晚饭去了。

乐轻悠回来时,已是掌灯时分,方宴正安安静静地坐在鹅黄色的灯光下翻看着一本书。

乐轻悠从崔大娘口里知道,他今个回后衙早,此时见他看书认真,不由起了促狭心思,确定他没注意到自己,小心地放下棉帘子便放轻了脚步朝他走去。

只是还未刚到跟前,人就被他双臂一捉揽在了怀中。

乐轻悠忍不住啊了一声,瞪他道:“三哥,你是故意的。”

方宴嘴角噙笑,与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不自觉间声音里已满是温柔如水:“我耳力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是故意想要被我捉住。”

乐轻悠:当了一段时间的县令,别的还罢了,这倒打一耙的推理本事真是见长了。

嗅着怀中小女子一身的冷香,方宴紧了紧双臂,低斥道:“西北干冷,出门时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乐轻悠并不觉得桎梏,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怀中,答道:“我披着大毛裘的,进屋前脱了。”

方宴低笑,吻了吻她的耳尖,又问道:“今日在外面可是玩得尽兴?”

乐轻悠点头道:“县里的集市终于是被张家、陈家的豆腐生意带的热闹了起来,我在杨家待了两个时辰,又去集市上逛了好一会儿呢。”

大半个月前,杨氏和张家少爷的和离果然闹到了县衙,因为杨氏之前便在乐轻悠面前请求过,且杨氏要求和离完全在情理之中,早就听自家轻轻说过此事的方宴直接就判了张、杨二人和离。

张老爷一方面承了县衙大恩办了那豆腐作坊,一方面又并不觉得儿媳妇有什么错处,当时便二话没说领了判,揪着犹自不平的儿子回了家中。

至于杨氏那边,除予她带走嫁妆外,张老爷又给了她二百两银子,直说没教好儿子,让她吃苦了。

倒是杨氏的父母,半点情分不见,夺了当初给她的嫁妆,对外宣称再也没有这个女儿。

杨氏早就料到爹娘会这样对她,也并没有多少伤心的,打点了族长,当天就认在了本家的那对老夫妻名下。

这半个多月,她除了应付得知张老爷给了她二百两银子便又想从她手中抠走的爹娘,就是办理搬家的事宜了。

今日乐轻悠去吃了杨氏的搬家宴,见她认的那对父母都是老实之人,新家也安排得停停当当,虽然知道她准备做面脂,还是问了问她愿不愿意做油条的吃食生意。

杨氏考虑着面脂生意不是能说做就做起来的,再者爹娘有个生意傍生也不错,便跟乐轻悠学了这做油条的手艺。

要不是教杨氏做油条,乐轻悠也不会在杨家待两个时辰那么久。

方宴看看乐轻悠,语气有些酸酸道:“你对那杨氏倒是关心得紧。”

乐轻悠好笑,“你怎么什么醋都吃啊?”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两下,“我最最关心的人在这儿呢。”

因为她这一句简单又显得幼稚的话,方宴的眼中聚集了浓浓的笑意,低头吻在她的唇角,而后微微偏移,薄凉的双唇覆盖在她娇嫩温软的唇上。

乐轻悠有一瞬间怔住了,虽然她经常和方宴有亲吻,但却从没想过什么双唇相接的吻,唇畔上微凉的柔软,温柔的缠磨,又让她很快地回神。

乐轻悠睁着眼,对上方宴似在浓密的爱意中浸过的目光,脸上一瞬间腾起热意。

沁入鼻息的冷香变得浓郁温热,方宴的眸光暗沉下来,他将掐住纤腰的手抬起,牢牢地固定在她的耳后,垂下眼眸,一寸寸加深了这个预谋已久的吻。

还睁着眼的乐轻悠只觉浑身都木了。

方宴半垂的眼中顿时满是温柔的笑意,他想说闭上眼睛,但是他舍不得把唇舌从那香甜的唇齿间离开。

乐轻悠却明白了他笑意中饱含的意思,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用心感受他的温柔,和那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上的爱意。

不知何时,外面响起了渐渐趋近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还很急。

方宴心中闪过遗憾的懊恼,但他还是离开了那朵娇软馨香的唇瓣,这时也才能更完整地看到她的模样。

白皙如瓷的双颊上晕着一片好看的膘,似乎还有香气层层透出,他又忍不住低头在她满颊上吻了吻,开口:“可能有紧急公事来了”,才发觉声音沙哑无比。

乐轻悠嗯了一声,推开方宴坐好,心里却为刚才的那个吻中自己完全没招架之力而懊恼。

这次他亲来太突然了,下次有准备,自己一定能够应付的好。

方宴端了杯茶递到乐轻悠唇边,她这幅懊恼的小模样,让他总不忍不住地想要笑出来,如果能够实质化的表现出来,他心上现在正一大朵一大朵不停地开着鲜花。

脚步声已经停在了客厅门口,光海的声音随之传来:“少爷,大少爷、二少爷有急信送来。”

方宴说道:“光伯,进来吧。”

棉帘子一动,光海迈步进来,送上来两封信。

方宴接过来,递给乐轻悠一封。

看过后,两人对视一眼,倒没什么反应。

光海道:“少爷,在拿到大少爷、二少爷的信之前,我也接到了烨组递来的消息。康乾帝驾崩了。”

方宴点了点头,“大哥二哥送来的信说的也是此事。”

康乾帝驾崩,从百官到民间均需服丧三月,三月内不得饮宴、嫁娶,三天后,朝廷公文正式下来,靖和县立即贴出了告示。

一时间,似乎整个靖和县都安静了下来,不得饮宴,酒坊、茶楼、饭馆都势必面临着长达三个月的歇业,不得嫁娶,让好些已经定好成亲日期的人家迅速地收拾起了一切红颜色的事物,最安静、最不高兴的莫过于妓院了。

新帝登基的消息是随着老皇帝驾崩的消息一起传来的,不过谁当了新皇帝对于边城这些百姓来说,远远没有老皇帝驾崩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