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咯，算命！不准不要钱呐！”一中年模样的男子带着个圆片小墨镜，摇着折扇吆喝着。
不过可惜，旁边的路人都只是单纯望望便走开了！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心思算命。
这人倒是也无谓，划水似的晃着扇子，吆喝声不大不小，似有可无。
“啪——”的一声，一装有金丝雀的镀金面孔放在了这人面前的小桌面上。里面的鸟儿似受了惊，扑腾着翅膀跳起啾啾几声便没了回响。
鸟笼的主人把衣袖一撸，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条腿蹬在桌面儿上。是个年轻人，两峰短眉横起映着一对儿吊三角眼，看起来很是丧气。鼻梁倒是挺立秀气，加之唇角微翘又是多了一分邪气。
这人若是五官分开来看，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人的脸。他语气傲然：“诶，来来来，给小爷我算算，今天的桃花在哪边。算准了，小爷重重有赏！”
他虽然提着这鸟笼，声调高昂，身边却是一个随从都没有。
算命的中年人明显感受到桌子的震动，一笑，伸出右手说道：“还请公子把手给我摸摸！”
“哟，这可不行！我还没成亲呢，手怎么能让别人随便摸。不过手没有，脚倒是有一双，看看先生你要还是不要！”年轻人拒不配合，玩笑似的挑衅起来，一手撑着椅子，用食指搅着脸边的鬓发。
算命先生闻言，无所谓的收回手，扶了扶脸上的圆片墨镜。
“咳，既然公子有这样的癖好。那在下作为服务行业中的一员，不满足公子也不够厚道。”言罢便抬手，就要拔去年轻人放在桌子上的那条腿的靴子。
这年轻人本是想戏弄这瞎子一番，没想到他倒是来真的，赶忙把自己的脚收回。扯了扯衣服坐好，他有祖传的脚气，可不想在这大街上丢人现眼。
算命的中年人将手中的折扇放下，凑上前来小声问道：“怎么了，公子？祖传的脚气，不方便让在下给你算算？”
“你……”看着这算命的瞎子一脸得瑟，年轻人表示自己想打人。不过话说回来，难道真的这么准？
“哎呀，天色不早了！在下今天要回去给我夫人做饭，公子请回吧！下次再来可得挑个好时候。”算命的瞎子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便开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年轻人看着他的动作，不急不缓，实在是不像个瞎子所为。想着身体便向前倾，出其不意的伸手上前，摘下他的小圆片墨镜。
“怎么了？”这算命的瞎子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问道。
只见他眼球上翻，黑色的瞳孔被眼皮掩去了一大半，眼白处也发黄，散着许多红血丝。
不仅如此，整个眼眶周围的皮肤，和整张脸完全搭不上调。如果说除去眼睛不看之外，脸倒是中年人模样，但这眼眶周遭却布满无数皱纹。
“没……没事儿！不过是先生你这装饰物掉落，我与你捡起来罢了。”年轻人说着把手上的东西又递还给这算命先生。
“嗯，看在公子今天没来捣乱的份上。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算命先生带好这小圆片墨镜，卖起关子来。
年轻人一听他说这话，连连摆手，提起鸟笼便要走。“你这瞎子，泄露的天机还不够多吗？再说，再说恐是你将来的孩子，那双眼睛也得和你一个下场！”
说话间便隐入人群之中，算命先生被他打断，嘴唇微微颤动，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又坐下把方才收好的东西摆出，晃动着手中的扇子吆喝起来。
“唉！这对父子俩，每天这出戏都得演上一两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可真是苦了这茗哥儿，摊上这么个疯了的爹。”算命铺位旁边，一个卖萝卜青菜的大叔叹声道。
“是啊，你说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还就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苍天无眼！”再旁边的一个大婶也应声。
此时，禾熙遥正巧拿着一块山楂糕，立在一卖小玩意儿的摊子前。
“算命啊，不准不要钱！”这次那算命先生人就在吆喝着同一句话，倒是声音细微了许多。
“老板，这个东西真可爱，多少钱？”禾熙遥拾起摊上的一串缀着梨花的绳结流苏。
“公子可真是好眼光，这是贱内近来新做的手工。你看这流苏下还可缀一事物，全凭公子心情。梨花碎玉，象征着玉碎难离。这价格可就有点高了，起码得六十文钱！”这摊贩看着禾熙遥专注的神情，侃侃而谈。
禾熙遥点了点头，她已经想好下面缀什么东西了。溶月哥哥不是让自己赔……
“姑娘，算命么？超准的，不准不要钱！”正在禾熙遥神游之间，方才还坐在自己摊前的那算命先生，不知何时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她背后，戳了戳她的肩膀，小声问道。
禾熙遥猛然回神，整个人吓得往旁边一跳，就看见这个神棍。手中的那一串流苏顿时落在地上，上面的几朵梨花竟被摔得粉碎。
“你这疯子，要坐就好好坐在那里。过来捣什么乱！”摊贩见自家的东西摔坏，钱还没收，心中气急上前推了那算命的一把。
没想到这算命先生倒是弱不禁风，这一下便跌坐在地上，整个人似傻了般，仍旧喃喃自语。
摊贩弯腰拾起沾满灰的流苏串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道：“装什么装，本来就是傻子。还得装傻子？哼，还装得真像！”
随即又向禾熙遥赔笑道：“公子，你可别理他！这人疯了，可不止这一两回，没得救的！不然你看看其他的，我还有别的串子，都是顶好的！”
禾熙遥看那算命先生在地上摸索的样子于心不忍，将那山楂糕塞在嘴里含着，双手便想要去扶起他。
还未触到那人的胳膊，一双枯瘦的手伸了过来横在她的面前。那双手掐起算命先生的两条胳膊，将其圈住抱了起来。
是方才捣乱的年轻人，他弯腰对那摊贩致歉：“叔，真不好意思，你知道我爹他的老毛病的！你看……”
“唉！走吧走吧，还看什么看，越看越生气！”摊贩剐了他一眼，挥手叹气道。
“谢谢叔！”年轻人转身背起算命先生，向禾熙遥点头示意便走了。
“这……”看着这两道重叠的背影，禾熙遥挠头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