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闾照回房，但见越姬坐在梳妆台前发呆。面前放着一封已经拆开的信封，几页信纸放在上面用木钗压着，随风摇动。
“怎么这般心事重重，可是远儿来信了？出什么事了吗？”禾闾照扶着她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越姬神色悲伤，拿起那信递给他，声音低沉道：“是远儿来信了。只是阿遥在信中看起来不太好，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禾闾照接过信，安慰道：“是不是病了？天气渐凉，指不定是又贪玩染了风寒。”
越姬沉默着摇了摇头，把信放到他的手里。转身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肚子上。
禾闾照接过信细细读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说我们这样对她是好还是不好？”越姬低声问道。
禾闾照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道：“做女儿就做女儿罢，十几年前决定的事情即便现在反悔也已经太迟了。”
“可我总觉得远儿的心思，放太多在阿遥身上了。如果有一天他们真的……”越姬越说越离谱。
禾闾照自信满满道：“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对阿遥仅仅是对妹妹的感情。十几年前开玩笑时他不过是个孩子，当不得真！”
“可是你难道就不觉得上次他捎回来的画像与无眠很像？”越姬抬头问道，想起之前禾煦远来信说有了心仪的姑娘，信中夹带着的那幅画
禾闾照抬手遮住她的眼睛，道：“别胡思乱想了！阿遥小时候长得确实像无眠，可越长大越像她爹。好了，你现在还当着人家娘亲呢，怎么就把女儿往外推？”
“我是担心待到她及笄天眼开了，那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同她解释？”越姬说道，把丈夫覆在自己眼上的手拿下，握紧。
禾煦远蹲下，认真的看着她，道：“你现在不要想这么多。我们也切不可在孩子面前提这么多，记住，你就是她的娘亲。”
“可是其他的孩子呢？”越姬又问道，心中无端慌乱起来。
禾闾照抚平她皱起的眉，道：“一切自有命数。”
“可……”越姬还是觉得如此不妥。
“你若是不放心，等清蓄大婚之后我们就去找他们。从此一家人云游天下，不管世事，不管过往！”禾闾照提议，希望她不要再如此忧心。
“信你也看了，阿遥的情况很不好，怕是拖不到那时候。不然我们现在就走？”越姬心急，也并不想待在这御界当中。
禾闾照站起来，把信重新压回那木钗下。道：“不可。如此我们很有可能就会错过煦远大婚。礼莺不在，我这个做舅舅的自然不能再不在场。”
接着讲起道理：“我们要相信远儿，他在信中也说了阿遥的病况很可能只是暂时的。儿子女儿这么大了，你不能总是把他们当孩子。许多事情，自己克服，去思考解决才能有成长。”
越姬起身，略是无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当初义无反顾的从萧山逃出来嫁给眼前人，已经二十余年。自十多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又一同随着他东奔西跑寻找小姑子。为了收养女儿，便再没有生第二个。所有的一切，都随他依他。
可这一次情况着实不容乐观，他还能这么风轻云淡。越姬心里，不禁有些凉意。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远儿会照顾好自己的。”禾闾照哄道，伸手揽过她。心中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乱。
御界常年白雾缭绕，四季如春，连同阳光隐射于云层当中，也只能带来一丝透着冰凉的暖意。
此时太阳越升越高，当是要正午了。越姬手脚冰凉，却并不想倚靠着丈夫。
“希望阿遥及笄之后能明事理，不辜负我们这么多年为她花的心血。”越姬说道，对于未来心中又有了隐隐的期待。
禾闾照取笑道：“她不过还是个孩子，你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些？”
“那她还小，远儿可是不小了。清蓄也马上就要成亲，有好的姑娘我们得为他盯紧才是。”越姬嘀咕道，不由得想起拿张与沈无眠极其神似的画像。
禾闾照看着窗外云雾翻腾，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以前怎么还没有发现你是这么爱操心？”
“哼，是不是觉得我人老珠黄要去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了？”越姬哼了一声，却是笑着。
禾闾照看着她的笑颜，伸手抚上她的脸。岁月无情，终究是转化成了一道道皱纹爬上她的脸庞。
“你一点都不老，倒是我年长你许多。以后出去，恐怕江湖的人都要问你为什么要嫁给一个老头子。”禾闾照笑道，哄着。从来没有忘记她这么多年跟着自己吃的苦。
越姬笑意浓浓，倚靠着他。
忽的风起，她轻咳几声，接着便成了猛烈的咳嗽。
禾闾照紧张的扶着她坐下，蹲着轻拍着她的背，问道：“还是不行？”
越姬低头咳嗽，完全没有办法说话。咳了许久，才扶着他的手，无力的喘着粗气，道：“没有，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我好着呢！”
禾闾照看着她因剧烈咳嗽而变得通红的双颊，单膝跪在地上抱着她。道：“不怕，你不要怕。我在，等清蓄成亲之后。我就带你回萧山，你会好起来的。”
“哼，我才没有怕。明明是你在害怕，胆小鬼！”越姬推开他笑道，完了还做了一个鬼叫。
禾闾照强颜欢笑，她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更加没劲了。
“我真后悔听你的话把那小丫头抱来当女儿养。那时就该当小媳妇养着，让我过一把恶婆婆的瘾。这么多年看着那时黑兮兮的她长成人，哪里还狠得下心去说教。全当了慈母。只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兄妹情，倘若他们要在一起，你就打死远儿算了……不许欺负我闺女！”越姬靠着他，又提起这件事。
禾闾照哭笑不得，这么多年确实是苦了她了。跟着自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你要这么说，远儿可又得怪你偏心了。你要好好的把身子养好，看着远儿娶妻生子，看着阿遥出嫁。和我一起过神仙眷侣的好日子。”禾闾照说着，感受到她的身体愈发冰凉。焦急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让他十分难受。
越姬微微一笑，吃力的挺起身子在他脸上轻轻地吻了一口。道：“遇见了你，儿女双全，此生无憾。不过现在困了，睡觉。还请相公给我当枕头！”
禾闾照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吻上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