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岩醒得早,大概也是没怎么睡。

从床上坐起身的时候,窗帘上透过窗外深蓝的天光,整个卧室说暗不暗,说亮不亮。

没有开灯,苏岩曲着双腿,双臂环住膝盖,额头抵在膝盖上,整个人蜷成一团,寂寥而无助。

但奇怪的是,明明心中似乎有什么被堵住,但是苏岩却一点都哭不出来。

大概是眼泪都流干了吧,苏岩想。

就这么靠了一会儿,脑海里似乎想了很多东西,但又似乎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苏岩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她现在还不到消沉的时候,今天,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没有穿鞋,漂亮白皙的脚丫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但比起心底的冷,这点温度似乎差远了。

赤着脚走到客厅,餐桌上的菜肴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都是些她平时比较爱吃的。

苏岩勾着唇角,像是在笑,但又让人感觉不到她的愉悦。

偏着脑袋想了一下,苏岩觉得,食物什么的,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于是将那些菜肴复又端到厨房,简单热了一下,便坐下独自吃了起来。

放了一夜,啊不,准确说只放了几个小时的食物,热过一遍后有些败口感,但还是能品尝出味道和之前的不同。

大概是真的做得很用心了。

顾言痕啊顾言痕,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苏岩很努力想要将每一道菜都吃完,按道理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的她应该是很饿的,吃完这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大抵没有胃口的人跟自己饿不饿是没有关系的。

面前刨完一碗饭,苏岩就再也吃不下了。

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餐桌,又将餐具都清洁好放入消毒柜后,苏岩这才复又坐回了客厅的沙发。

发了一会儿呆,回神的时候也想不起来自己方才都在想些什么,苏岩按了按额角,掏出手机。

微博微信短信未接电话……

铺天盖地的消息向苏岩砸来。

苏岩都没有去点开,反而径自打开了通讯录,来回滑动良久,最终在备注是“薛神”的地方,点了下去。

这个电话响了很久,但也可能是苏岩此刻的状态不好,失去了时间观念,所以以为它响了很久。

最终却还是通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苏岩却似乎再也没有了那份最单纯的崇拜。

“丫头。”

平静的语气,没有了往日对待妹妹的那种宠溺和无奈,但也没有愧疚。

影帝当久了,如今剧本结束,大概他也是真的不想再演了。

苏岩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哭?没必要。笑?好像也没必要。

不过很快苏岩意识到自己只是在打电话,即便她摆出表情对方也看不到,于是也不再纠结于这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薛神,早上好啊。”

很奇怪,她明明不是要说这句话的,但这句话却似乎自己有意识般地跳了出来,话落的那一瞬,苏岩自己都愣住了。

电话那边陡然寂静了下去,苏岩只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

良久,薛君玉低笑一声,不过这个笑所包含的东西,苏岩猜不出来。

“丫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这个时候还叫什么薛神,你该冲我吼,薛君玉你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

苏岩扶着额头,自己也短暂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种不咸不淡的声线,寂然道:

“薛神,我是恨你的。”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恍惚间苏岩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但太低了,她没有听清,也不敢确定。

“应该的,恨我,是应该的。”

“知道我恨你什么吗?”

“恨我帮着总裁算计你啊。”

“不是。”

“嗯?”

“我恨的是,帮着饶清虞算计我的那个人,是你。”

看起来相同的一句话,因为主语位置的不同,意义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前者恨的算计,后者恨的是遭受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这是完全不同的。

算计,人的一生都会遭遇,不论是学校,工作,抑或生活,很多时候我们往往无关痛痒,因为对方的算计很可能最后并不会成功。

可是背叛……无论最后的结果怎么样,被背叛的那个人,绝对是痛彻心扉的。

薛君玉心口一窒,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叹道:

“傻丫头。”

她恨他,可是现在她却依旧打电话给他,愿意跟他谈,也就是说,这丫头,还是愿意相信他。

苏岩笑出了声,但又迅速变得面无表情。

“所以,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预谋好的是吗?”

薛君玉也笑了一声,“难道最开始主动接近我的人不是你?”

苏岩下意识蜷起手指,笑不出来了。

是啊,从她去找姜宏开始,她暴露了她小迷妹的本质,然后……供他利用,将计就计。

“薛君玉,你不要仗着你这次帮了我又是我曾经的偶像,我就恨不起你。”

薛君玉。

这是苏岩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

以往她都是称呼他薛神,大概自己此刻在她心中,再也不是她的神了。薛君玉如是想。

不过他说错了,他从来没有仗着什么。

从小到大,他都是孤身一人,除了那个人,他别无倚仗。

即便苏岩是他目前为止遇到的人中,唯一想要认真去保护、想要将之如亲人般对待的小妹妹,他都不敢产生任何倚仗的念头。

“丫头,你要恨就恨,明明从你说你恨我开始我就没有不让你恨,你这一会儿又恨我一会儿又恨不起我的……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苏岩噎了噎,有些被薛君玉气着。

凭什么一个犯错的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深呼吸几口,强自按下自己骂人的冲动,苏岩冷声道: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要帮她?”

电话安静了好一会儿,苏岩又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重要吗?”

“我得知道我哪里比不上一个又丑又作妖的老女人。”

薛君玉:“……”

这么严肃的气氛能不能别逼他笑场?

丑?

总裁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保养得还不错,再加上和顾言痕七分相似的面容,她居然说丑?

那她男人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