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大能感觉到，在他说出最后一句话之后，那个名叫苏青禾的女人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但他没有在意，他也没兴趣去在意，径直出门去找秦夜。
秦夜之前一直是和乔慧住在老宅，帝都这边没有来过，人生地不熟，也不敢跑远。
秦老大很容易在花园里就找到了他，小家伙缩在角落里，哭得很伤心。
秦老大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秦夜抬起头看了秦老大一眼，又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孝子独有的生气模式。
秦老大无奈地蹲下身，开始哄：
“小夜，你听爸爸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夜哭着打断了：
“你走开啊！我不要听，我要妈妈！你把妈妈还给我！”
秦夜的眼睛又红又肿，扁着嘴嚎啕大哭的样子，秦老大心疼得无以复加。
但心疼归心疼，有些话还是要说。
秦老大很认真地看着他，也强迫秦夜与他对视。
“小夜，你是男子汉啊，妈妈虽然不在了，但是你的一举一动她都会看在眼里的，你哭成这样，她该不高兴了……”
谁承想，秦老大这话让秦夜哭得更加大声：
“我没有救到妈妈，就是因为我没有救到妈妈她才生气不管我了是不是？她不要我了！”
秦老大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秦夜伤心的源头在哪里。
失去了妈妈，小家伙固然伤心，但他更接受不了的是，他把别人误当成自己的妈妈救了。
如果当时他看清楚了，没有救这个人，或许他就能等到他的妈妈……
在小家伙的心里，妈妈的离开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种想法很危险！
秦老大定了定神，他必须把秦夜从这种执拗的思想里拉出来，否则他将一辈子陷入的自责中，严重一点，这或许会是小家伙一生的梦魇。
秦家的未来家主，绝对不能是一个有心里缺陷的人，否则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就将是万劫不复。
“来，小夜，听爸爸说，妈妈没有不要你，小夜这么小就能救人，小夜很厉害，妈妈很为你骄傲的，你在妈妈心里是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到底是孝子，一听到夸奖，就有些愣住，泪眼看着跟前的爸爸，不确定地问：
“真的吗？”
秦老大伸手摸了摸秦夜的脑袋，笑他：
“爸爸骗你做什么？”
不过秦夜到底是比同龄人要早熟一点，并没有因为一点点夸赞就完全失去了理智。
“那妈妈呢？”
秦老大叹了一口气，觉得现在……或许还不到让小家伙真正接受现实的时机，所以撒了一个慌。
“妈妈有事要处理，说等小夜成为真正的男子汉那天就回来了。”
秦夜还是有些不信，他倔强地道：
“为什么成为男子汉之前不能见妈妈？妈妈说过要陪我一起长大的！”
秦夜的话，让向来冷心冷情的秦老大不自觉鼻子一酸。
他的妈妈……或许再也不能陪他一起长大了。
定了定神，秦老大收回自己的伤心情绪。
他可以难过，但不是在小夜面前。
想了想，秦老大开始循循善诱。
“小夜记得吗？之前爸爸也是经常不和小夜还有妈妈见面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夜点了点头，“知道，妈妈说，爸爸要保护我们。”
秦老大又揉了揉秦夜的脑袋，轻声道：
“所以啊，现在有坏人想伤害妈妈，爸爸为了不让妈妈被伤害，就把妈妈藏了起来，小夜要成长，成长到可以完完全全保护妈妈的时候，妈妈就不用躲躲藏藏了，这样妈妈才会回来啊。”
“真的吗……”
秦夜纠结了。
爸爸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见秦夜这个样子，秦老大就知道，小家伙多半是被说动了，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当然啦，所以小夜要快快长大，妈妈才能早点回来。”
秦夜低头开始思索。
到底才四岁多一点，还不怎么会去寻话里的破绽，也忘记了最开始秦老大跟他说的是“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然，也或许是他潜意识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说辞，而内心自然而然地选择将这句话遗忘。
所以最后，秦夜擦了擦眼泪，一脸坚定地抬眸：
“爸爸放心，我一定会快点强大起来，我会保护妈妈的！”
秦老大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现，不过好在此时天黑，秦夜没有看见。
他缓缓站起身，拉起小家伙的手：
“好，爸爸相信你，所以现在，小夜该去休息了，明天开始，我们就好好训练，争取早点强大起来。”
秦家继承人的训练，是极其严苛的。
秦老大是从六岁开始训练，那个时候都险些脱下一层皮来。
小夜如今才四岁……
可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了。
没日没夜的训练，才会让小夜忘掉那些事情。
小夜被乔慧教导得很懂事，这种懂事，到此刻就发挥起了重要的作用。
他乖乖地跟着秦老大走了，乖乖洗漱上床，睡前还能和秦老大小声说晚安。
秦老大也笑着跟秦夜说了一声晚安，便转身出了门。
门一关上，他才终于颓了下来。
他和乔慧，是自小订的娃娃亲。
乔家以打渔为生，乔父曾帮过秦老大的父亲一个大忙，为了还人情，两家订了娃娃亲。
其实秦家的主母，一直都是以订娃娃亲的方式来定的，
身份千变万化，秦夜的母亲就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农村女孩，别人削破脑袋也不会想到。
这样做的好处是，在秦家继承人成年以前，对外几乎都是未知的。
不仅仅是秦家，应该说，每一个类似于像秦家这样的存在，都是这么做的。
黑暗的行事方式不比现实世界，有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要想保护好自己的家人，最好的方式是，一开始就不让人知道他们家人的存在。
定娃娃亲是两家长辈之间的事，甚至于在秦老大成年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什么身份，长什么样子。
连秦夜都不知道，其他人就更不用说。
当然，除了保护家人之外，这也算是他们这种身份的人，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
毕竟他们身份尴尬，元首将黑暗交予他们管理，但是其实他们与元首之间也存在着彼此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