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忧听着百里卿梧沉着的声音,一字一句的敲击着他的心灵。
就连歪着的脑袋都摆正,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认真与他谈话的娘亲。
“而为娘想做的,只是护你周全。”
“护我爱的人周全。”
“懂了吗,我的乖儿子?”百里卿梧说着,柔和的看着眼前的小少年。
“那你爱父王吗。”燕无忧明显看到娘亲的眼神有所躲闪。
虽然他这个时候不懂的娘亲为何每每在提到父王的时候,她都是这样的目光。
但是,此时他却是觉得,像娘亲这样的女子为什么就该承受这些?
明明他的娘亲就该像二舅母那般被二舅舅保护的好好的,
又凭什么娘亲就该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
突然之间,他心中无比的恨那个娶了他娘又让他娘遭受这么多的男人。
就算在荆阳那个男人是因为救他娘才落的那个下场。
燕无忧也觉得,这个男人不配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百里卿梧清楚的看到无忧的眼神中有着一抹浅淡的恨意。
她轻笑,用手抚平无忧皱起的眉头,道:“无忧啊,你还小,有的事情你没有遭遇,就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我和你父王,算是扯平了吧,我丢了人生,他丢了命。”
“他没有错,娘也没有错,错就错在罪爱不逢时。”
听着轻描淡写的语气,燕无忧反手握上百里卿梧的手,喊道:“娘。”
“嗯。”百里卿梧淡笑。
时间终究比什么都强悍,忘记什么都不难。
现在的百里卿梧已经波澜不惊。
“无忧不懂。”燕无忧紧紧的握着百里卿梧的手。
“不懂什么?”百里卿梧柔和一笑。
“娘要是不爱父王,为什么还在裕亲王府住着,就如外祖父所说,那座府邸空荡无比,娘你在守什么。”
闻言,百里卿梧神色有些怔愣,接着她轻笑:“从一而终的的或许就是信念。”
说完,百里卿梧又看着无忧仍是不懂的神色,捏了捏他的脸颊。
“不懂就不懂吧,反正啊,娘的事情不要你来操心。”
“以后等你长大遇到喜欢的姑娘,人生的真谛或许你就能领悟个一二。”
也正是因着有这么一个母亲,这个小少年所有的温暖在年少时给了他的母亲。
在情窦初开后,用一生的时光给予另一个女子温暖。
燕无忧看着百里卿梧嘴角的笑意时,唇角也跟着往上扬着。
突然,他靠在百里卿梧肩上,掀开马车上的窗帘,看着马车外的那些慢慢闪过并接的阁楼。
燕无忧想,若是每日和娘呆在一起就好了。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他要强大,他不要娘在受累。
听娘的话,强大了,才能好好保护她。
和顺街道上,通往昨晚那条暗巷的入口处。
站着一位头戴斗笠身材颀长的男人,他的目光透着面纱跟随着那从眼前缓缓而过的马车。
马车中的小少年他记得,是在石龙城以及戎狄见到的那个小少年。
而小少年靠着的女子,好似和那个小少年呆在一起,唇角往上扬着。
百里卿梧感觉到一道视线往马车中看来,她侧眸,目光有一瞬间看到了矗立在人群中带着斗笠的人。
她顺势握着无忧的手,随即车帘放下,遮挡住了外面的世界。
燕玦的目光仍旧盯着已经远去的马车,心中默念着百里卿梧的名字。
他转身,与那裕亲王府的马车背驰而行。
他原本以为再次走到昨晚这个地方,会想起什么。
然而,并没有。
——
帝京。
城北。
这里仍旧住着外来者,院落与帝京矗立着的府邸成为鲜明的对比。
店铺以及居住的院落都大不如帝京其他的地方。
但这里又不是如石蚌街三教九流之地。
这里大多的人都是常年凭租的院落日复一日的度日。
陆隽三年前前来大燕帝京时因着不想惊动大燕帝京的皇室以及躲避陆晟的追杀。
他便在这里买了一座小院落,正因为是这样。
才是让裴子言相信,他不过是在西凉坐着小生意度日的商人。
陆隽的院落在这条街上颇有些气势。
当然,只是在这条名为永街的街道上。
陆隽与燕玦前来帝京便住在这座院落中,地方虽然不大,但也样样俱全。
早已在大厅中等候的陆隽看着走进来已经取下斗笠的燕玦。
起身焦灼的说道:“燕七,你是不知道那个裴子言有多狡猾。”
“饶是小爷我怎么说,他就是装作不知昨晚的事情,真是气煞小爷了。”
陆隽说着,双手叉着腰间,眉梢中满是不耐。
看着走进来的燕玦,跟在他的身边继续说道:“怎么样,想起什么来了吗?”
待燕玦坐下后,陆隽看着他眼下面无表情的人,感觉有些不对。
“没有想起来么?”
燕玦笑着摇了摇头,自嘲道:“既然想不起来,提前回西凉吧。”
闻言,陆隽坐了下来,侧头看着邻座的一脸漠然的男人,道:“燕七,你怎么了?”
“在西凉时,不甘的是没有记忆,不好行事,大夫说我能时刻记起某些画面,便能找回记忆,才是来的大燕。”
“北疆去了,荆阳去了,石龙城去了,但还是没有想起来。”
“如此浪费时间,还不如计划照旧。”
或许时间真的是个好东西。
把以往用一个眼神就能震撼到的人洗礼成了温润的男人。
他没有记忆,明明是他遭受的事情却要用别人来告知。
这算什么……
有人说,没有了记忆就可以重来一次。
那么,没有记忆就能抹去那些记忆吗?
不,永远不可能抹去。
他不会活在一个别人记忆中、
他也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燕玦。
“周夷年在太西如何了?”他却是突然问道。
问得陆隽差点以为以往那个燕玦回来了,他立即说道:“秦寅在帝京,太西当然在周夷年的掌握之中。”
陆隽叹一口气,他又说道:“老七啊,我知晓你在不甘什么。”
“既然找不回记忆,那么就回西凉吧。”
说着,深深的看着燕玦的侧颜,道:“待大燕太子生辰宴过后,回西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