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莘是肿着嘴巴回到家的。

川菜实在太辣,三道菜没吃完,一边流泪一边吸溜,喝了三杯冰酸奶,结果还是没抗住。

卫寒看着她那红彤彤的嘴唇很是无奈,回去的路上特意停下车,给她买了一盒胃药,塞她手里,嘱咐说:“周奕麟不在,你晚上一个人,万一胃疼了,吃药。”

唐莘愣了一会,笑着点头:“谢啦!”

发泄了这么一遭,她心情好多了,感觉心里的疑虑和震惊也不是那么难以承受了。罗承钧在电话里和别人的对话,她听到的只是一半,万一是个误会呢?

唐莘决定继续研究爷爷的记事薄,寻找更多的线索。

她给自己冲了一杯速溶雀巢,加了许多伴侣奶精,这还是周奕麟昨天带过来的。今天他有工作要处理,有应酬,坐火车去了海城,要明天才能赶回来。

喝了一小半咖啡,唐莘静坐在书桌前,打开这本缝制有牛皮封面的工作薄。

唐进宸本身擅长文物修复,手工活自然不可能差,看这牛皮封的阵脚和缝制方式,这本工作薄极有可能是他自己做的。

唐莘便伸手,仔仔细细将牛皮封摸了好几遍。

牛皮封有一定厚度,大约五毫米,摸上去平整、厚实,有牛皮的自然纹理,手感相当的好。但正因为厚,在这里头要开出一个夹层来,也是能够做到的,不过唐莘摸了半天,都没发现夹层。

“唉,看来爷爷并没有设计什么能够隐藏秘密的机关……”唐莘叹气,把注意力转移到有文字的页面上。

唐进宸的钢笔字很好看,有点儿模仿瘦金体,但比瘦金体稍微浑厚、险峻一些,每一个笔画都很锋利。

在唐莘的记忆里,爷爷不喜欢说话,惜字如金,整天板着张脸,不苟言笑,对她实在算不得和蔼。

但唐进宸的温柔从不表现在脸上和嘴上,他虽然不喜欢对唐莘笑,但每天夜晚都会守在在床前,给她讲一则故事,大部分时候是历史故事,有时候会是童话和寓言,包括成语故事,且每天都不会重样。

但那时候唐莘小啊,有的故事听不懂,回答不上唐进宸的问题,就会胆怯的往床里缩,害怕受到责备。

唐进宸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责备她,而是默默观察她的理解能力和词汇量,改变叙述方式,直到她可以听得懂为止。

也就是那段日子,唐莘了解到中国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古时候发生过许多令人称奇的故事,还有许许多多工匠制造出工艺极其精湛的青铜器、陶器、瓷器、玉器、漆器等等,其中不乏举世无双的国宝。

也是那时候起,唐进宸在唐莘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导致她对古玩文物产生了由衷的兴趣和热爱。

唐莘的视线停留在他提及到同事罗承钧的那几页上,从遣词造句的方式来看,他们的关系应当是不错的,有点儿志同道合和惺惺相惜。

她觉得事情的关键点,就在那枚天眷通宝上!罗承钧分明知晓天眷通宝,还在爷爷死后在他家里寻找过,但一无所获。

为什么?因为天眷通宝很早之前就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唐进宸死后,她无依无靠,居委会找不到任何可以收养她的人,在商量后把她送去孤儿院。唐莘确定,那时她没有见过罗承钧。这么说的话,罗承钧来爷爷家里寻找天眷通宝,应当要晚于这个时间。

那么,罗承钧所说的,把爷爷收藏的古玩运走又是怎么回事?

唐莘依稀记得,爷爷死前就已经开始处理藏品,有时候卖的很急,很廉价,仿佛非常缺钱。当时她以为是医药费太贵所以缺钱,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另外,既然罗承钧和爷爷做过同事,两人应该保持着联系,得知爷爷病重的他为什么没有伸出援手,帮他一把呢?

唐莘用铅笔在记事薄上打了几个大大的问号,写道:罗承钧和爷爷的关系,是不是破裂过?

除了这点,罗承钧又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多年过去,你说进宸他……应该原谅我们了吧”这种话?

莫非,他真的做过对不起爷爷的事?!

唐莘决心调查清楚。

但她手中掌握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当年她年纪太小,很多事办不了,爷爷的丧礼是街坊邻居和居委会帮着办的,她从头到尾就只负责哭,丧礼花费了多少钱,爷爷的骨灰盒是什么材质的,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唐进宸死前的确病的很重,但具体是什么病,是不是癌症,唐莘问过,他却不肯说,总以她年纪小不用操心大人的事搪塞过去,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之后的某一天,唐莘从幼儿园回到家,发现唐进宸倒在家中厨房里,脸朝下,七窍流血。

她惊恐的冲出门找隔壁的奶奶求救,这位奶奶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没救了,直接打电话通知了殡仪馆和居委会,丧事办得非常仓促、简陋,周围连个确认他死因的人都没有。

唐莘深吸了一口闷气,更加感觉到追查这件事的难度。

他们那时候住的屋子是租来的,她前往孤儿院之前不过收拾了一个小箱子的东西,没能带走多少爷爷的遗物,那么留在那间屋子里的爷爷的遗物最后又被谁给拿走了呢?

会不会就是罗承钧,以及和他通话的那个人?

唐莘把自己的揣测写在记事薄上,打算时不时就拿出来想一想。

她认真琢磨了几分钟,觉着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回属于爷爷和自己的那枚天眷通宝。可天眷通宝如今在乔嘉妮爷爷的手里,她要怎么做才能拿回来?

唐莘捏了捏眉心,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是真心不愿意和乔嘉妮打交道。

更何况,她现在还和陈沣在一起,拿回天眷通宝的难度简直翻了一倍。

想到这儿,唐莘拨通了周奕麟的电话,问:“你上次不是说找人打听陈沣和乔嘉妮的事,有消息了吗?”

周奕麟:“怎么一张嘴就提别人,我还满心欢喜的以为你是想我了才打过来的呢。”

唐莘今天没心情和他斗嘴,“行行,我想你了行吧!快说,打听到消息了没有?”

周奕麟稍稍牵起嘴角:“人家刚给我回的话,我正打算告诉你的。据他所说,乔嘉妮确实和陈沣在一起,而且两人已经在香港注册结婚了,这消息够不够劲爆?”

“什么,他们结婚了?乔家……就没有反对吗?而且,他们才认识多久啊,这就结婚了!”唐莘十分惊讶。

周奕麟撇嘴:“这有什么啊,人家在缅甸那也是共过患难的,这危难之中见真情,多难能可贵啊。乔家应该是反对过,但是乔嘉妮非常坚持,而且陈沣确实有点本事,以自己的能力得到了香港玉石协会的认可,成为了正式会员。在帮助乔氏赌出了两块极品翡翠,辨认出一件明朝瓷器后,乔氏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这么一来,陈沣是乔氏认可的女婿了?”唐莘拧起眉毛,如果真是这样,乔氏势必不可能轻易出让天眷通宝,因为陈沣绝对看得出那枚天眷通宝的宝贵价值。

周奕麟问:“怎么,你突然问起这个,是因为天眷通宝?”

唐莘轻声叹气:“对,我必须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