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老太太与二夫人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凄惨，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往门外涌去。
惨淡的月光下，梁家老太太正颤抖着手，扶着一个鼻青脸肿，仿佛猪头一般的人。
“这……这人是二伯父？”
“爹？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去宫中受封赏吗？怎么被人打成这样？”
“是谁干的？我的儿啊！是不是有人嫉妒你，才下这般狠手？”
“太可恨了！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殴打朝廷命官！”
梁二老爷艰难地抬起头，整张脸扭曲得可怕。
“走……走开……”
梁二老爷挥开前来嘘寒问暖的人，忍着钻心的疼痛往前走去。在众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中，他走到了何氏与梁语慧面前。
“你……你们……你们两个扫把星……”
梁语慧瞪着他，冷冷地说道：“二叔请慎言。你若是对我不满，只管冲着我来。我母亲是府里的大夫人，你应该尊称一声大嫂，二叔刚才的言行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被言官弹劾。”
“你……”
弹劾二字触动了梁二老爷敏感的神经，他一激动，喉咙处涌来一阵血腥味，差点背过气去。
“你……好好好……”梁二老爷紧紧地攥住老太太的手，嘴唇哆嗦得像是中风了一般。
“母亲，分家，我们一定要分家！大房这尊大佛，我们是养不起了。”
梁二老爷老泪众横，竟是没出息地哽咽起来：“母亲，儿子被他们坑得好惨啊！”
众人都一片骇然之色，老太太看着肿成猪头的儿子这么一副丧家犬般的德性，更是慌得手足无措。
“则恩啊，有什么事慢慢说。你如今是一家之主，我们都依你便是。”
儿子好歹是永昌伯，虽然近些年有些落魄了，但是爵位还在，门第也低不到哪里去。自儿子当上永昌伯后，老太太何曾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与同辈打架打输后，哭哭啼啼跑回家的三岁孩童。
“二叔的话，我是越发听不懂了。”梁语慧面带讥讽道：“我们大房孤儿寡母的，竟是能欺负你这个永昌伯？说出去有人信吗？”
梁二老爷终于没忍住，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啊……致恩啊！你不要吓娘啊！”
“爹，您要保重身体啊！千万不要动怒！”
大公子安慰完父亲，三步并两步便往梁语慧这边奔过来，凶狠的眼神格外可怖。
“大公子这是要干什么？”何氏一看不对劲，赶紧挡在了梁语慧跟前。
“三妹，我警告你，若再这么张牙舞爪，目无尊长，我对你不客气。”
“梁语慧！你究竟想要怎么样？你二叔都被你气得吐血了！”
“啧啧啧。”梁语慧摇头感叹道：“我到底干了什么了？我不过就是为自己辩解了两句。怎么就能把二叔气得吐血了？倒是二叔，从下午开始便折腾这么大动静，我好歹也在这等了这么久。结果呢？一进来便是劈头盖脸一顿怒骂，若我也像二叔这般，被人指着鼻子骂扫把星，不是要被气死了？”
“你……”梁二老爷气得直跺脚：“分家，必须分家！”
“好好好，你不要急！”老太太一脸心疼地安抚道。
梁府这边还在人仰马翻呢，看门的小厮又慌里慌张地奔了进来。
“宫里的公公过来了，说是……说是……”
老太太本就心烦意乱，看着小厮这副没出息的蠢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做什么慌里慌张的，宫里的公公来了，你还不赶紧迎进来？”
老太太哼了一声道：“正好，让这位公公好好瞧瞧，如今的贼人忒大胆，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有没有王法了！”
见那个愣头青小厮还愣在原地，老太太吼道：“我让你去把公公迎进来，你聋了？”
“老太太。”小厮都快哭了，硬着头皮道：“公公说他就不进来了，还说……说……”
“说什么？你的舌头若是不利索，就割掉喂狗好了！”大公子恨恨地说道。
“我……”小厮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宫里来的公公还说……让二老爷把……把册封永昌伯爵的诏书……和印章拿给他……”
“什么？”
这话让众人又惊又怕，场面霎时乱成了一锅粥。
“这是什么意思？把册封诏书和印章拿走，是什么意思？可有过先例？”
“二伯父，您说句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致恩啊，究竟发生了什么？”
梁二老爷本就处在崩溃边缘，被众人一逼问，便彻底炸锅了。他大吼一声，头不停地往墙上撞。
“啊……”
老太太差点晕过去，赶紧叫来几个仆人拉住梁二老爷的自残行为。
问二老爷问不出个所以然，最终，所有的矛头再次对准了看门的小厮。
“公公可有说是什么意思？你怎么当差的？这点脑子都没有？不知道问清楚吗？”老太太将怒气都撒在了看门的小厮身上。
小厮被骂得连连后退，只能顶着一张苦瓜脸道：“问……我问了……公公说……说是皇上……皇上革去了二老爷的爵位……说是……要把册封诏书收回……”
“什么？”老太太差点重心不稳，往后倒去：“这……怎么可以这样……皇上金口玉言，册封的怎么能收回？”
“祖母慎言，如今圣上身边的人就在门外，若是听到了，后果不堪设想！。”梁语慧道：“古往今来，革爵的不都是如此？”
“不！谁说革爵了，这不可能！”老太太朝着二老爷问道：“是不是？是不是这个小厮听错了？皇上肯定不……”
“啊……”二老爷大吼一声道：“是真的！你怎么就不信呢？啊！”
吼声凄厉，几乎耗掉了二老爷全部的力气，随着这声怒吼，二老爷直接晕了过去。
“不……不可能的……”
大公子也是一脸失魂落魄，这个爵位日后本来是要由他继承的，谁曾想，竟是就这么飞了。
“不，我也不信……”
老太太跌跌撞撞地往门外奔去。
“还不快打开大门。”老太太朝着旁边的丫鬟呼了一巴掌：“没眼力见的东西。”
丫鬟捂着脸，不敢喊疼。只能忍着眼泪，将大门打开。
门外，一个公公模样的人正指挥着侍卫忙活着。
“行，就这样，直接把牌匾取下来吧。”
随着公公的话音落地，“永昌伯府”的牌匾便跌落在了台阶上。
公公满意地点头，抬眼扫向老太太道：“哟，您亲自来了？诏书和印章拿来了吗？”
老太太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紧接着眼前一黑，便彻底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