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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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疼了。”

半晌静默,终是夏南耐不住这窒人的气氛,很小声地哼出一句。移开视线盯着房内一角,不与顾匪继续对望,手却慢慢移到膝盖上。

――她就像个做了错事的孝子,在严厉的大人面前自知躲不过,只好装疼、装病、装柔弱,以博同情。

这点小心思,自然也逃不过顾匪的眼。他淡淡掠过她纤细的小腿,眼神没什么变化。可在他的目光中,她的脚趾头却微微一蜷。

“只是摔疼而已?我还以为断了呢…断了倒好,省得你大半夜睡不着,闲得四处乱跑,还躲在别人门外偷听。”顾匪凉凉的语气,冷笑了下,态度不见一丝缓和。

她的腿看来应该没事,否则哪有心情跟他在这扮可怜,又哪还能动得了那几颗小脚趾头?――他不动声色地驱散了先前的担忧,脸上却未露分毫。

听到这几句,小丫头明白自己的目的没达成,摸索膝盖的手又慢慢缩了回去,两手交叉搁在胸口,乖巧又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俯看下去,僵硬的姿态就像一具没缠着纱布的木乃伊。那对大眼珠咕噜噜地转了几转,忐忑又很安分地等着顾匪接下来的训斥。

她这“认命”模样,倒也让顾匪没了脾气。

其实相较生气,他心里头更多的还是无奈。就算她做的事再荒唐,再让人震惊意外,忍无可忍…他又能拿她怎么样呢?只一见她那战战兢兢的小可怜眼神,他也就什么气都消了。疾言厉色大骂一顿?他还真就有点舍不得。

叹了口气,顾匪坐到床边,瞪她一眼后,视线又落向虽无大碍,却也已经泛红的膝盖。看着看着,大掌就扣上去,轻轻揉了起来。

“真摔疼了?可不疼么,倒地姿势那么夸张,真以为你这小骨头会断掉。”他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没了严厉,却多出几分痛惜。

夏南抿住嘴,看着顾匪低垂的脸,微翘的眼角,眼睫投注的阴影挡住了眸底所有的内容,她辨不出他的眼神,却觉得的这一刻,他的面孔透着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安宁。

心情放松,又有些飞扬――她就知道,他还是心疼她的。

“南南,咱们聊聊。”

顾匪一边揉着她的膝盖,一边说。

“聊什么?”

这一刻夏南已经调整姿势,双手枕在头下,一条腿搭在顾匪的腿上,无比享受他掌心传来的温暖力道。

“聊你心情,你的困惑,如果可以,都跟叔叔说说。”顿了顿,他看向她,“公平起见,你也可以问我任何问题。”

既然一直纠结她的某些言语,行为。试探什么的又难以达到切实目的。那么不如索性他们就推心置腹地谈一次吧。

用成人的方式。

“我问什么都可以?”

夏南改变闲适的姿态,撑着身体坐起来,一条腿还搭在顾匪的身上。那双眼炯亮亮的,凑近了更显得纯澈分明。

顾匪点头,暗暗做好准备。

她能问出什么?无非是孝子世界的“大到不能再大”,可对成年人来说却又“微乎其微”的幼稚问题罢了。就算她还有可能会问出“你愿不愿意做我爱人”之类的震撼话,此时的他,也不会像那日在“顾氏”般毫无准备了。

他不知其他家庭是怎样教育孝子的,可有些事,他认为与其掖着藏着,不如直接面对。彻底摸清她的心思,再对她进行一番“青春期教育”,这才是他此番提议的最终目的。

顾匪静静等待,连手上为她按摩的动作都停下来。

可夏南却陷入沉默,眼睛望着他,眼神却有些飘渺,像是正在努力思考自己的提问。

床头摆着某次逛街时她喜欢上的小熊闹钟。这一刻,当屋内充满静寂,才能听到它分秒走动的声响。

“顾匪,”终于,小丫头开了口,看住他认真倾听的表情。

“你说为什么…你会大我十七年?为什么你要出生那么早?”

顾匪愣了下,瞬间茫然之后,勾起唇角。

“这个问题…老实说,叔叔还真不会回答。是啊,为什么会比你出生得早呢?这样的问题该由叔叔的妈妈回答才对。”

他垂眸看住掌心下的这块小膝盖骨。因为年纪与她的瘦弱,她的腿就算伸直,膝盖也是微微凸起的。手心盖在上面,只觉小小一块,又稚嫩又脆弱。

她的问题,他没有预料。却让他恍惚中有些惘然的沧桑。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她心里,可是这样的感叹?

十七年。

他十七岁,她才不过刚刚出生。十七岁的他,已经历了人生最残酷的生死分离,心已在长久的孤独与困惑中变得坚硬,冷漠。而彼时的她,尚不懂得人世的喜乐欢悲。

十七年…他与她之前的距离,原来这样漫长。

顾匪突来的默然,让夏南局促地动了动。收回搭在他身上的腿,也拉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他重新看向她,“第一个问题不作数,换一个叔叔可以回答的吧。”

“你有没有过很失望的时候?”她盯着他诡静的眸,问出第二个。

“有。”他未经考虑便点头。

“什么时候?”

“…很多时候。”

譬如,七岁的他,自昏迷中醒来,得到家人全部去世的消息时;譬如,他跟随顾老爷子第一次踏入毫无温暖感的顾家豪宅时;譬如,他不停追问亲人的死因,被老爷子勃然斥骂时;譬如,他想念父母与姐姐,难以自抑,躲在房间想要自行了断,又终归看到自己的懦弱时;譬如,他玩了命地在赛车场上突破极限,在无数掌声与关注的目光里,找不到任何归属感时;譬如,无论身边往来多少温软玉香,陷落多么深沉的缠绵,也始终慰藉不了心底那块空洞的缺失时…

“失望”吗?

人生何处不充满失望。它无处不在,是与生俱来的障业。

“你在失望的时候,会很难过吗?”耳畔传来稚嫩追问。

顾匪望着相距咫尺的小脸,笑容苦涩,“是的,非常难过。”

“那…以后,你会让我同样难过吗?你也会让我感到失望吗?”

夏南跪坐在他面前,这一刻又朝他凑近了些,迫切等待答案的表现。

终归还是个孩子,略有羞怯的神情,虚晃的眼神,就算绕了个大圈子来套他的话,可还是因为迫不及待而暴露了内心。

“人对失望的理解不同,有人遇到重大挫折才会失望,可有的人,也许看到下雨,都会有失望的心态。”顾匪看住夏南的眼睛,不疾不徐道,“叔叔会尽量不让你对生活有失望感。只不过,还要看具体面对怎样的事。”

“比如说呢…?”

顾匪试图对夏南讲道理,可她却想进一步确定。

“比如说,你喜欢我这件事,就注定会失望。”

清然的声音,泛出冷意。

说来说去,还是谈到这里。现在她的心底,也似乎就只纠结着这一件事。他已没耐性再对她细致地晓之以理,没有余地跟可能,就完全不需要循序渐进地商量。

夏南没想过他会这样说,起码没想过他会这样直接。只一句,就为她心中无限延展的期待划上了句点。

然而,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胸中涌现如此陌生又强烈的情感,如一枚落于石缝的种子,默默植根发芽,又肆无忌惮地生长,只为靠近更温暖的阳光。

对她来说,顾匪就是那抹阳光。向他靠近的渴望,就如出自本能般势不可挡,又怎会因为他的三言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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