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塔希尔并非真正的完全冷漠。就算是他,遇到这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可能也会感到些许不适。
所以,拉美西斯便顺应直觉,毅然出来寻找他了。
——然后便发现,一天就这样结束了,好像真正想问的事情一件都没问出来。
拉美西斯:“……啧。”
今天也不出意外地遭遇了挫折!
不过王子殿下不会轻言放弃的。
他牵着马,最后回望了一下神庙上方若有若无显现出光芒的天空。
嗯。
拉美西斯决定越挫越勇,明天还要再来。
于是,第二天他真的来了。
大早上送出去的鹰到了中午都没回来,更别说带回个什么信儿,拉美西斯心下着急,自己先过来再说。
他完全不知道略微知情的王妃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居然莫名产生了这个儿子放出去就等于回不来了的微妙错觉,心思已经直往神庙那边飘了。
“塔希尔——”
按照惯例,轻车熟路地潜入进去,王子殿下默认了塔希尔应该与他心有灵犀,这时候肯定在他们最熟悉的石屋那里等他。
然而,开门前的这一嗓子没有得到回应。
拉美西斯推门进去一看,屋内居然没人!
这可糟糕了。
他与挚友之间不是存在着事先不说好就能在某个地方碰见的默契吗!
此时人没见着,默契居然没了!
拉美西斯(刚提起来的激动瞬间熄火):“……行吧。”
虽然直接去神庙找人也可以,但拉美西斯始终惦记着,就算过去这么多年了,塔希尔还是不喜欢对外显示出自己跟拉美西斯王子关系很好的样子。
王子对此颇有几分耿耿于怀,多次想说点什么,又因为考虑到挚友的脾气忍了下来。
算了,他还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和塔希尔关系特别好呢。
这件事只要他自己知道——咳,和极少部分人知道就够了!
想到这里,拉美西斯果真没有去找人,而是跟谁较劲似的就在石屋里坐下,非要在这里等着挚友出现。
石屋内空气难以流通,只要待在里面,就会觉得格外闷热。
这个疑似钻了牛角尖的王子就坐在桌后,那是塔希尔只要来到这儿就会占据的老位置。
拉美西斯单手托着头,目光扫过屋内。
本来只是神游天际时的随便一看,但他没想到,这一眼扫去,却是得到了一些意外的收获。
虽然挚友两人一般都会跑到这里来见面,但十几年下来,他们真正见面的次数还是极少的。
尤其是拉美西斯,他还待在军队里的时候,最少都要隔几个月的时间,才会再回到这里。
此前从来没有留意过,唯独拉美西斯今天发现了,这栋他们童年时就发掘出来的小屋,与最初的印象相比,有了相当大的变化。
变化大多都隐藏在细节上,所以一旦粗枝大叶,就很难发现。
比如说,就是屋内四处可见的摆设。
以前这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在他不在的期间,应当是塔希尔一点一点在布置,为简陋至极的石屋填充上桌椅和小床,还有其他小家具。
拉美西斯一直以为,自己不常来是肯定的,塔希尔身为大祭司,平时有那么多事要做,自然也不会没事就到基本上什么都没有的小屋来。
可他此时才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可能太过武断了,事实应该正相反。
就目前视线能够触及到的地方,家具表面都很干净,椅子和桌子表面看得格外光滑,没有被厚厚一层灰覆盖。
而且,如若再将目光向旁边移动。
拉美西斯看到了窗台。
石屋的木窗向来只开浅浅一条缝,阳光从缝隙中钻入,也仅能照到窗台上的狭窄空间。
窗台能照到阳光的那一小块地方,正好就放着一个也很不起眼的小楔瓶。
“……”
不知怎么心头微动,仿若启示降临。
拉美西斯如同遭到了莫名声音的催促一般,不禁起身,向窗口走去。
他走到能清楚打量那个花瓶的地方,果真一眼就看清了,花瓶的瓶底边缘留有一小圈不明显的水渍,似乎是不久前换水时留下的。
当然,最吸引他目光的倒不是这个。
拉美西斯看到了放在花瓶里的那朵花。
叫不出名字,不过是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而已。从圣湖到神殿内部的某条路的路边,就能看见生长着不少。
这朵楔应是今早上就被摘下,替换昨日的鲜花出现在了这里。
娇艳却脆弱不堪的花瓣向中心围聚,将早晨淋受的露水略微地收拢了一点,此时往半开的花骨朵里看,还能瞧见几点晶莹。
“果然是今天……不,每天都会来吗?”
拉美西斯微怔,其后不禁自语。
他在自言自语中抬起手,顿了一下,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那朵刚换的鲜花从花瓶中取出,捏在自己的指尖里。
脑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个虚幻的,但却仿佛有所根据的画面:
在远在千里外的友人毫不知情的每天清晨,美丽的金发大祭司都会在前往圣坛的路上,轻轻弯腰摘下几朵野花。
他将其中最漂亮的那几朵献给神,只留下一朵带回来,就放在其实并没有人去欣赏的花瓶里……
拉美西斯相信自己所发现的事实,却又有些不敢细想。
这样看似“简单”的一件小事,塔希尔到底独自一人坚持做了多久?
看起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可是,这样一个细节,是不是又被赋予了另一重含义——
“我的花,要被你掐断了。”
“嗯?!”
拉美西斯果不其然地走了神,被从后方传来的幽幽声音一吓,差点直接把拿在手里的花丢到地上去,还好反应快,在丢开之前又抓稳了。
呃……
虽然抓是抓住了。
低下头仔细看,王子殿下便只能对着这可怜楔枝干上徒添的掐痕哑然,刚好被抓包,连狡辩都没机会。
“给我吧。”
“……哦。”
干了坏事的王子自觉颜面无光,头顶的呆毛都有些萎靡不振——不排除梅杰德大人又一秒闪现于王子头顶的可能性。
他把差点被拦腰掐断的楔递给了无声出现的挚友,便瞧着金发青年接过它。
不知轻描淡写地做了什么,掐痕凭空消失,那朵萎靡不振的楔直起了腰,顿时又精神了起来。
“如果只是想要欣赏,务必保持距离。嗯,你现在的距离就不错。”
塔希尔将花放回去了。
拉美西斯:“……”
他从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中品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嫌弃,关于这一点,王子就要坚决地拒绝相信了。
所幸塔希尔没有解释自己为何现在会来,也没有询问拉美西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两人都顺水推舟,把不太好直说的内容掩饰了下来。再用短暂的沉默微遮,此后就能很是自然地坐下相谈。
王子那只不知怎么回事没飞回来的鹰就是跟着塔希尔一起,从门外进来的。
就在刚才,直到拉美西斯的目光投去,鹰才像是依依不舍地从大祭司的肩头飞起,自个儿委委屈屈地蹲到架子上去,至今没回给主人一个殷勤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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