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画竟是人像的一部分。
不是神像,而是人像。
全部的壁画内容里,都没有定义为“神”的形象出现。
早知道壁画内容的“人”来到这里,关注点都不会在墙壁上,所以不管见了多少次,都不会有所动容。
只有完全不知情的凡人们来到这里,才会被陡然呈现在眼前的过去的种种画卷震撼到呆立,同时哑然无言。
灯光彻底打开了。
墓室之中再无黑暗,每一个细小的角落都会被照亮。
这下子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原来,长方形的墓室四周,果真是被密密麻麻的刻痕占满。
人像上曾用矿石磨成的粉末作为颜料涂色,用以点缀法老的王冠,和与法老相隔而立的另一个人像的衣饰。
但时间过去太久,墙面变得斑驳,色彩全部脱落,特意作为眼珠而装点的宝石也从墙面掉落,滚到了无人会注意的墙角,被厚厚数层的尘埃覆盖。
这不是普通的壁画。任何一个看清了全景的人心中,都会产生这样一个奇异的想法。
只见以屹立在正中的鹰首人神的神像作为划分点,壁画分为了不同的两个部分,从神的左右两侧开始书写。
最先看到的那一部分,图画的部分远远超过文字的部分,也因为形象分明,图形拼凑起来,它们所诠释的这个故事只需极短时间就能看完并理解。
上面说的,竟然是……
“一个,发生在几千年前的爱情故事?”
历史学界翻天覆地的动荡,就是从这一刻开始的。
不提这个荒谬却确切无比的事实流传出去后,会引来多少争议与质疑,还有多少不敢置信。
时间回到现在,最初收入眼中的文字还在现场破译,能够轻易看懂的图画,已然将整个故事的脉络告知给了有万分荣幸得见这一幕的后人。
如同法老王亲至。
毕竟,这半边壁画的主角,就是想要让世人知晓这段的过往的法老本人。
在许多王室墓葬里,出现在壁画中的法老的身影与其说“人”,实际更贴近于“神”。
展现的若非在战场上击溃敌人的英姿,就是王与太阳并齐,接受万民朝拜的画像。
可在这整副壁画中出现的法老王本人,就真的只是一个“人”而已。
他生前的丰功伟绩即使不在这里记录,他人也尽数知晓。在他为自己选择的归宿之地,不需要强调那些虚名。
这个地方,必然是纯粹的净地。
法老王用最直白的方式描绘了自己的一生。
年少时与同样年少的爱人相遇,两小无猜,何等亲密。
时间流转,两人都风华正茂,依然相依相伴,只是不曾互诉衷情。
随后,未曾料到的变故出现,他们至始至终都未曾在一起,最后一次见面再分别,就是永别。
搭配着图画的文字此时也翻译出来了,震撼——但有所铺垫后好像也不太意外,文字的内容除却简短的陈述以外,全是法老王自己为爱人所写的情诗。
只见这褪下王的尊贵身份的男人自顾自地写道:
【你是我灵魂的一部分,这颗再也填充爱意的心,因你的离去而支离破碎。】
【若是还有机会拥你入怀,那就只能是在众神的瞩目下,在位于天空高处的圣地。】
【我们的灵魂如果不能在天上重遇,那就回到地下,在无人能够打扰的幽静之所并肩长眠。】
跟拉美西斯二世在外流传甚广的情诗不同。
在这里见证到的,已经不是毫无史实依据的单纯逸闻了。
情意绵绵的诗句有了明确的,真实的对象,甚至还有就画在墙壁上的图像。
都画得这么明显,写得这么直接了,在场之人和看了直播的观众再不领会过来,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傻瓜。
法老王——这座神庙……不,墓穴的主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他死后,竟然瞒过了世人,悄无声息地安眠在这里!
怪不得这么多年来不管在地面之上怎么寻找,都找不到指向法老王遗躯的线索,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后世的混乱,将永生之地选择在了地下。
这个惊人发现足以改变世界,不过,与它一同连带着浮现的又一真相,却比前者更加惊世骇俗。
活了九十多年,被子民视作神明的拉美西斯二世一生都未娶妻生子,其真实原因,居然是——
他爱着的人是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还早早地离开了他,让他哪怕过去几十年,到死去之时仍旧魂牵梦绕,片刻不能忘怀。
“这……怎么可能?”
“拉美西斯二世是同性恋?这也太——不,同性恋的现象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这是有史实论证的,但这个疑似喜欢同性的人,居然是那个拉美西斯二世?!”
“不可能吧,不是传说拉美西斯二世不结婚的原因是,他初恋的女子远嫁给了别的男子吗?”
“没、没有明确记载,所有关于法老王的情感经历的推测,全是猜测!但是怎么会——”
“不对!不对不对,你们再看那边!”
哗然之间,众人的视线和镜头全都齐刷刷转移,朝向了之前忙着看这边的图像而暂时忽略了的另一侧壁画。
前面提到过,以神的雕像作为分界线,墓室的壁画分成了有所差异的两部分。
右侧的那部分就是刚才引起轩然大波的法老王的告白,而众人如今看到的左侧,却是文字更多。
这边壁画之中只有寥寥几道人影,其中之一是在右侧出现过的拉美西斯二世的画像。
“这边又写了什么!”
“快、快点带上仪器过来!”
喧闹声又起,看这伙人瞬间亢奋的模样,可能是以为法老王的情诗一面墙写不满,还要再换一个格式,用上第二面。
“无聊。”
有一个低语混杂在嘈杂背景音中,没被任何人听见。
蛇杖还留在这里,冷眼旁观这场可笑的闹剧。
激动的人类彻底搅乱了沉淀了千年的气息,所谓的“安宁长眠之所”,不用说,必然是再也不能安宁了。
单从愚蠢的程度来看,某个笨蛋法老跟某个笨蛋祭司实则半斤八两,一个赛一个狠心。
“太无聊了。本大爷为什么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待在空气这么浑浊的破地方。”
这件破事儿拖了几千年都没完。
即使如愿忍到了最后关头才透出口风,成功见到了那个法老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还是没完,根本没能“结束”。
蛇杖在尖声嘲笑了被玩.弄于鼓掌间的蠢货之后,出乎意料地不怎么满意。
难道是那个法老的反应还是不尽它意……那也不对。
那家伙是真的在意识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之后,被“绝望”所淹没了。
正如蛇杖所嘲讽的,他在毫不知情地享受时产生的“恨”与“怨”,直到此刻才被揭露完全是不应该……根本就没道理出现。
任何人都可以因为遭到蒙蔽或是刻意诱导,对被污名抹黑的某个人产生毫无必要的厌恶怨怼之情,甚至在没有依据的前提下,就质疑他,辱骂他,唾弃他……
唯独法老王不可以。
因为那人遭受的这番常人根本不可能承受的苦难,都不是为自己,全都是为了他。
‘——只有你,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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