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贼偷了出去,杨柳追了出来,那贼把灯扔在了湖面上,杨柳为了替大姐拿回灯,才,才……”

她哭得不下去。

而顾锦珠看着那盏灯,眼睛被狠狠刺痛,浮在湖中的那个人,探出的那只手仍向着宫灯的方向,很显然是想把灯拿回来。

她心口就像被插了把刀一样,瞬间痛的连气都喘不上来,身子摇摇欲坠。

素菊和紫鸢忙扑上来,扶住她惊叫道,“姐!”

外院的管事很快就带着人来了,看到这个情景也是大吃了一惊,命人拿来了竹竿钩子等物,站在冰面比较结实的地方,费了好大一阵子才把尸体勾了上来。

他们抬着人向岸上走过来。

芸香哭着拉了拉顾锦珠衣袖道,“大姐,您,还是避一下吧……”

杨柳的死相不好看,她到底怕冲撞了姐。

顾锦珠却摇了摇头,任芸香如何劝,她都固执的站在原地不肯挪动一步。

杨柳很快被抬了上来,放在地上,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尸体被泡得已经肿胀发白,而且被冻得太厉害,脸色苍白中透着一股青黑,头发眉毛都已经结了一层冰碴子,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只手还在僵持着向上伸举着,像是努力想去够到前面的东西。

顾锦珠只看了一眼,脑职嗡”的一声,泪水就夺眶而出。

周围哭声一片,清蔷院众人看到这幅情景,都哭泣不能自抑。

杨柳平时憨憨傻傻的,别人什么都不计较,哪怕人家故意指使她去干活,她也是呵呵笑着,把所有的脏活累活计都包了。

她身强力壮,清蔷院众人其实平时都拿她当成厮一样使用,她也从无怨言,却没想到死得这么惨。

顾锦珠想起初见她的时候,这个憨憨胖胖的丫鬟从人群中走过来,挠着头笑道,“奴婢叫铜锁……奴婢娘觉得这个名好养活。”

她替她换了名字,她喜不自胜地道谢。

她吃的又多,大家背地里都叫她饭桶,她也并不生气,平时谁有什么事儿,从来没有拒绝过。

甚至几次和姚氏的冲突,都是她护在顾锦珠的前面,就如同在不久前的花灯节时,她一直用高壮的身子在前面为她开路,素菊和芸香还会偶尔被周围的新奇花灯和吃食吸引了视线,只有她老老实实的,一直尽心尽责地保护着她。

顾锦珠想起那晚发赏钱时,她只拿了一枚铜钱,笑呵呵的道,“奴婢只要一个,就可以沾到大姐身上的喜气了。”

她目光向下,果然见到那个香囊,还被她牢牢的挂在腰间,当成宝贝一样,连晚上睡觉都不舍得摘下去。

顾锦珠捂着唇,眼泪一串一串的滴下来,觉得站都站立不住,颤抖着蹲下身来。

这次和喜鹊那次不同,喜鹊是忘恩背主的东西,就算她死,她也只是觉得,一条鲜活人命消失带给她的冲击力。

而杨柳却不一样,她是一直伴在她身边的人啊,她打从心里喜欢这个憨憨傻傻的姑娘,甚至刚提了她做二等丫头。

可是转眼间,她怎么就能死去呢?她怎么都无法置信!

素菊她们也哭着,可看她伤心过度的样子,过来扶着她忍不住劝道,“大姐,人死不能复生,杨柳就算是在,也不希望看到您哭坏身子……”

外院的管事也上来道,“大姐,您看这怎么处理?”

顾锦珠深吸了一口气,道,“先等一下,有劳你们了。”

她顺手从头上拔下了一个银簪子,塞到管事手里。

管事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为难道,“大姐,这人死了太晦气,得快些抬出去,停在这里奴才怕夫人知道了怪罪。”

顾锦珠看着他道,“你放心,出了什么事儿自有我担着,你只要听我吩咐就好。”

她的语气那样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管事没办法了,只好带着几个仆热在旁边。

顾锦珠让人把那盏灯捡回来,她慢慢走过去,抱在了怀里。

灯已经被磕破了,四周的绢纱全被撕破,画面七零八落,她触摸着那残破的绢纱,死死地咬着唇。

这盏灯早就该给三叔送去了,却因为这些日子他不在府里,便一直拖到现在,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杨柳这个傻子,不过是一盏灯,有什么要紧,值得她把命都豁出去?

她泪珠不停滚下,砸落在灯上。

芸香有些担心的道,“姐……”

顾锦珠摇了摇头道,“没事。”

她吐出一口气,把灯塞给芸香,径直走到湖边,细细查看。

岸边有不少积雪,刚才已经被踩得七零八落,她又往远处走了一些,想看看有什么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