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念念对着朱学休过,又对‘番薯’,两个人坐着同一条凳子。
仙霞贯的人都晓得光裕堂的大少爷和他的奶兄弟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秤杆子从来离不开秤砣——形影不离。
至于其他一起同来的成员,就守在大门外的家门口。
先茶后饭。
吃过茶就要吃饭,蓝念念坐在桌上,无声无息的陪着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八仙桌,然后转眼之间,重香和斧头也消失不见。
朱学休没有半点奇怪。
这种只有一个当家主饶家里,既然要做饭,又要陪着客人,肯定有一样要失礼,没有人会怪责。而两个的,也多半是去了厨房里做帮手。
错过了中午饭,两个人都有点饿,哔哩啵啰吃了一通,白开水喝了好几碗,还不见有动静,朱学休站起身,往横巷里的过道走过去,左手边靠后的第一间就是她们家的厨房。
厨房里烟雾缭绕,重香和斧头姐弟两个挤在灶门口烧火,铁锅里咕咕的嗡嗡响,听其声,闻其味,里面仿佛是在焖饭。
焖饭也是将生米变成熟饭的一种,如果做出来的饭只是供给一餐食用时,在将大米煮成生饭之后,赣南人就会将后面的蒸饭步骤改成焖饭,这样可以节省时间,缩短做饭的总时长。
蓝念念不在厨房。
朱学休想了想,接着又往前走,又走过了两间,果然看到了蓝念念。
一间杂物房,蓝念念站在里面,手里拿着个东西,勾着头,低低的在哭泣。
“你这是怎么了?”
朱学休在门外看了一会儿,看对方还没有停止的意思,想了想,走了上去。
实在是太饿了,肚子马上就要造反了,白开水喝的再多,那也不顶饿。朱学休不得不上去,故意搭讪,其实不用他想,也晓得对方为什么会哭,多半是因为与她母亲的离世有关。
“没,没什么。”
蓝念念抹着眼泪,连连摇头,看到朱学走过来,更是转过身子,将蓝裙的裙角抓起来擦拭泪水,两眼通红,脚步往后退。
“这是什么?”
“给我看看。”
朱学休趁蓝念念不备,一把将对方手里拿在手里的物件攥了过来。
也不管蓝念念面色大变,朱学休五指摊开,直接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
朱学休再问,捻着细看,发现手里的是个五角星,的几个凌角都磨损的厉害,显然是经常被拿在手里把玩,正反两面、五角间的中间和每个角上都写着一个字。
这些字都是用毛笔写成,油污、汗渍沾在上面,红布黑乌乌的一片,几乎失去了本色,与黑字的墨迹沾在一起,不太好辨认。
将它在摆弄了好久,朱学休才将五星角上面的几个字认了出来。
送夫参军光荣
“你爸参军了?”
朱学休没有多问,看到这红色的五角星,再看到这六个字,朱学休就知道这五角星来自哪里,虽然很少看见,这几年更是没有再见,但至少曾经耳闻,晓得这东西出自哪支队伍。
“嗯。”
“死了?”
“不晓得。”
蓝念念摇着头,朱学休看到,不由得发愣。
见到这样,蓝念念嘴里才道:“有人他死了,也有些人他没死,只是自从他跟随着他们的队伍离开这里以后,再也没有写信回来过。”
“不过我妈一直认为我爸还活着,只是路途不通,或者是太忙,所以这才没有书信回来。”
到这里,蓝念念想了想,接着又告诉朱学休。“我妈就是一直想我爸,想的睡不着,这才变得有些不正常。白晚上都是念念叨叨,稀里糊涂。”
“经常看到我爸回来了!”
“我们都不相信,晓得她是在做梦!”
“四五年都过去了,如果有消息,我爸早就回来了,但是……但是不清,我妈就是不相信,一直在做梦!”
“嗯,我晓得了。”原来是这样,朱学休点零头。
他终于晓得蓝念念的母亲为什么会变精神不正常,那重香看着她时,眼光会变成那样。会有些心疼,有些冷漠,又会有些厌恶。
朱学休想通,不停的点头。
蓝念念站在对面,抹着泪,越越伤心。
很显然,母亲的去世让蓝念念一时间之间变得极为脆弱,长年累月的压抑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她希望去倾诉,而又有一个人倾听。
重香和斧头年纪太,又有些不合适,所以在看到朱学休没有将这事捅开意思,又没有幸灾乐祸的样子,于是,对着他大倒苦水。
“过年那,我妈就坐在大门口,寒地冻,冻的两个手都肿了,让她进屋偏不听,总过年了,我爸会回来,她要在坐在家门口等着。”
“结果……,结果等我们半夜起来,她都变硬了!”
“唔唔唔……”
着着,蓝念念又哭了起来,雨打莲花。
蓝念念不敢大声哭,她的弟弟妹妹就在旁边的厨房里,捂着嘴,哭的好压抑,泪水哗啦啦不停的流,撒珍珠一样。
蓝念念始终保持着理智,泪水流过,还不忘用身上的蓝裙抹去脸上和眼角的眼泪。
然而,越抹越多。
“唔唔唔唔……”
“别……,别哭!”
朱学休手忙脚乱,想劝,但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又该如何劝。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从来没有陌生的女子在他面前这样哭过,花妹儿虽有,但那是个大条,根本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