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密而长的眼睫正扑着细碎的风——仿佛真烂漫,仿佛了如指掌。
——他正凝着他。一点点黠色,一点点熙光。
“我确是来领任务的。不过,明明已经不——早——啦——。”
“是今朝的星还是昨夜的月呢——竟绊了我们榕榕的道。”
……啊,若是只论那活泼雀跃的神气,一时倒是有些让旁人分不甚清究竟那位才是后辈了。
春日初晴的竹林,带着午后泥土的清新,在石椅上坐下,轻抚琴身,手指灵活在上面拨动,一首随心而作的曲缓缓流出,不远处是傀儡朱砂在随着琴声舞剑,剑法也是随心随意,不一会剑上就串了一串竹叶,像极了盛京西市街边卖的炙肉。
于自己而言的早课已经结束,只觉得自己总待在这并不是个法子,倒不如去看看最近宗门可有什么适宜任务可接,不然家里的灵石花光了,灰溜溜跑回去可对不住她们。
沐泽换上门派发的衣物,扯了扯衣袖,只觉得有些不适应,又觉初春易凉,哪怕自己如今寒暑不侵,却仍习惯披上一件青色的长衫,嘱咐好另一个傀儡丹青看家,自己便背着那张琴去找接任务。似乎今日当值的是程师兄,想起月明兄长待他似乎有些特别,不免对他更为亲近。
许是错过了时间,目前并无太多人在慈候,不过片刻就轮到了自己,有些紧张与期待,偏长的衣袖袖口被自己紧紧攥在手心,但在踏进那里面后,在江家浸染多年习得的礼仪风度便将这份紧张给掩盖过去,走近行礼问安,最后才是目的。
“程师兄,最近可有适合阿遥的任务?”
佛心灵无尘,佛众生皆苦。
朝日第一缕光映落耳侧金月,他颈悬七宝璎珞,周身似镀无量光明。微微上挑的眼尾如欲飞的燕,缱绻辗转于璀星般的眸旁,遮蔽其后不见边际的夜。
他在夜中卑如蝼蚁,肮如蛆虫,在苦痛焰火中挣扎嘶鸣,日夜求佛怜悯谛听。
可佛不语。浮屠三十七重,竟无一处供他诉。
佛既渡世人,缘何不渡他?他问尊者,尊者言因果业报,他悟,恶果不够,佛乃不得见。
于是他日日苦行,以骨血浸就一双掌,渡世人去往极乐之境,诉他的孽障。
他以为如此,佛便回眸。
启门入室,檀窗外金乌渐升,一束日光强硬将佛室割裂。尘埃在光中起舞,而他的影如恶鬼,缩在不能见光的角落。一如亡灵困顿他在每个寂寂的夜。
他摊开一双大掌上前,他的掌与他的面容很不相称,像拉纤绳的船夫该有的掌,粗砺生茧。一朵石莲静卧其上,明暗光影之中,他言
:“阿苏罗,有劳。”
他奉指尖莲,再归地间。
色初明,少年便睁了眼起身洗漱,束长发,着制服,配长刀。
一切按部就班仿佛早就被人刻在骨子里,软底的布靴踏过青石板的长路,风扫过面颊,他被一声啼鸣惊起,抬头瞧见了鸦影划过却霞阁的飞檐。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面颊,似乎是让自己的思绪不要随着飞鸟飘远。
要找到今日值班的顾渺闲并不困难,一路顺着石板路,透过弯角的枯枝便瞧见了对方伫立的身形。
“我来领取任务。”
张了张唇,似乎是觉得自己出口的话有些不太妥当,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轻轻的补上了半句话。
“麻烦…麻烦了。”
他眼底盛熹光,似洞悉,似诱引。以致目光沾了这笑意,便再也挪不开眼。应知他不是晏和春景、应知他不是柳下莺啼。是湛湛寒露卷新叶,是水中映日粼粼光。
清跃在心上,柔软浸凉。
摇了摇头甩去不想干的思绪,除去要费心想着掩过银殊草这事儿让人有些提心吊胆。倒是真喜欢师兄这与他们无异的语气,没有那些端腔作势,起话来也亲近许多。
“昨日丹书看得晚了些,一觉睡到日高照,才来得迟了。”
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摸摸后脑勺,不太敢正对他目光。不过…心不在焉地瞧瞧觑一眼,方才好像看见,云师兄的睫毛是真长,轻轻颤起来和扇子似的。光都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