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很多。大家都为了生计而操劳,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那种想法。我觉得,你的心性里凝聚着文艺情怀,所以才会有独树一帜的想法。”
春霖笑道:“你说对了。以前念中学的时候,我读过很多小说书,心性里是有文艺情怀的。你肯定会觉得惊讶。学理科的男孩子竟然会有文艺情怀。这实在很稀奇。”
长安道:“所以,这才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远的不说,懋琦和你比起来,他就没有文艺情怀。”
春霖听到这里,故意说道:“其实,我倒是欣赏他的外向性格。你觉得呢?”说完,便很认真的看了长安一眼。
长安接口道:“可我偏偏喜欢稳重。因为,我自己也是个不太外向的人。也许和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有关系吧。凡事都要忍耐,不敢张扬。”说到这里,忍住不说了,叹息一声。
她的那声叹息很轻微。可是,春霖还是听到了。他好奇的问道:“你家里……”顿了顿,忍不住笑道:“我这人就是麻烦,凡事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其实,我自己的心里也清楚。从小到大的环境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性。我自己何尝又不是这样的呢?我家里的情形,你是知道的……”
长安当然知道春霖家里的情形。
今年夏天,厂子里机器检修,放了一个礼拜的假。他回了一趟六安老家,带回来好些特产。懋琦给他接风,请他下馆子吃饭。当然,懋琦也请长安一起去。
那晚,在上海大饭店的精致雅阁里,春霖喝多了,说了说家里的情形。长安知道,他家里是开麻油店的。姊姊嫁给了一个落魄茶商的小儿子,夫妻俩人开着一间小茶店。
从那以后,长安愈发的对春霖多了一份怜悯。俩人算是同病相怜吧。她家里的情形更糟糕。可她一直不肯泄露家里的情形。每次涉及到这方面的话题,她都立即转移了话题。所以,到现在,厂子里的人都不晓得她的家事。
她恪守着心里的秘密,丝毫不肯松懈。可刚才,她却又提到了这个话题。当然,她是经过考虑的,并不是说溜了嘴。她觉得,她和春霖都已经熟悉到这个地步了,她应该把家里的情形告诉他。
可是,她的心里毕竟存着一丝惧怕。正是因为她和他太熟悉了,她反倒觉得不好启齿。
春霖继续这个话题,道:“你也是知道的。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念书多年就是为了找到体面的事情做。运气好,我做到了助理工程师。老家的亲朋好友们觉得我很风光,能立足上海滩。可谁又能看到这风光背后的情形呢?”
这时候,这辆洋车离开了南京路,拐进了一条弄堂里。
说起来,这条弄堂照旧位于上海的繁华地段,照旧被周围的繁华包绕着。可是,这条弄堂里没有行人,拽们多半是上了年纪的人。今晚又刮着冷风,更没人愿意出来了。家家户户的窗户都掩着窗帘,透着昏黄的光影。电线杆子上的街灯也像存着心事,发着昏黄惨淡的光。所以,这条被繁华包绕的弄堂显得格外的凄清。
从繁华的南京路到这条凄清的弄堂,一转眼的功夫,鲜明的比对来的实在突兀,直逼进人的心里,刺破了血脉!
长安照旧在发呆,喃喃的道:“我们也算是惺惺相惜吧。我能念完大学,在厂子里做会计,不知惹得多少亲眷们眼红呢!大家都觉得风光。可这风光背后的辛酸又有谁能感受的到呢?唯有我们的心里自知罢了!”
春霖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他的两只手捂着她的两只手。她自然而然的能感受到温暖。眸光里涌出笑意,也是暖洋洋的。
他一直捂着她的手,直到洋车来到了平安里。他手心的温暖传递到了她的心里。这时候,她已经下定决心,准备把家里的情形告诉他了!
俩人下了洋车,打发车夫回去了。
春霖一只手拎着装满橘子的竹篮,另一只手拎着贴有红笺的、牛皮纸包裹的点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