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里,那间以酒楼示饶师寮舍。
商叶在床头坐了一夜,世事如此奇妙,记得刚来到这方世界时,他身体虚弱,躺在床上,几无行动能力,林绣绣在床畔彻夜照料他,那股温情多少冲淡了,他心中的彷徨不安,如今,却是她躺在床上。
她昨夜醒来了一会儿,知道自己逃出生后,哭了很长时间,才紧握着商叶的手,再度入睡……
商叶看着少女的睡颜,思索了一整夜,最终叹了口气,还是做不到啊……
毫无疑问,林绣绣是个美人胚子,无论从前世,还是现在的眼光看,两人相处虽短,商叶能感觉到,她是那种性子温润的柔弱女子。
如今,她脱离了鬼道的魔爪,未来也不会走上鬼舞姬的路子,只要保持现状,商叶便能得一女子投怀送抱,怎么看都是赚的,但是……
她喜欢的,那个爱慕着她的少年已经不在了。
这是事实。
商叶做不到借他人皮囊,以虚情假意,去欺骗一个姑娘家。
那样,过于下作了……
虽然不至于将自己的由来和盘托出,但是将她安顿好后,寻得时机,商叶要好好和她清楚。
屋外传来动静,李浩言将手伸进门缝,向他招了眨
这家伙昨夜忙了一宿,鬼修隐匿望心庵一事属实,他到处联络人处理这件事,不同于黄泉宗近百年来才露头,鬼道自上古时期便为祸人间,历代修士都极为重视鬼修,鬼道每次现身都能引起一方震动。
商叶走出去后,只见院子里,还站着张三找来的青发少年。
“青洞主,张真人呢?此行可有进展?”
青刺微微叹了口气,道:“那师太确实是一位鬼修,我和三爷都确认了,她知自己暴露后,当场现出真身,悍然出手,要不是我们回护周全,那几个莲门女修下场难料……”
“那她人呢?”一旁的李浩言问道。
“暂时逃走了……”
商叶道:“暂时?”
青刺点点头,“她中了三爷的秘术,短时间内,三爷想追就能寻得她的踪迹。”
“那张真人可是追去了?”
青刺闻言皱了皱眉头,又轻叹一口气,似乎有难言之隐,商叶和李浩言略一对视,神色皆有些疑惑。
城内百花楼前的街道上,三人抬头仰望,只见张三倚着二楼的栏杆,正在饮酒……
正值清晨,来往行人稀少,唯有淡薄的晨雾在空气浮散着,百花楼大门紧闭,张三无人陪伴,他是在独饮,对着空荡荡的楼内。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回,商叶也一头雾水了。
青刺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那女人……好像跟三爷有旧?”
李浩言一脸古怪,“啊?”
忽然,一个空酒坛落下,三人连忙后退几步,东西在青石板上砸得粉碎,看地面一片狼藉,显然不止丢了一个坛子。
青刺挠挠脸,低声道:“三爷心情不好,要不我们先走……”
“嘿,你们来了。”
张三下巴垫在栏杆上,突然冲他们喊了声。
商叶试着问了句,“前辈,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呵,世事难料,多是意外,但又哪来那么多意外……”张三念叨了句,又问:“你找的人可找到了?”
商叶点点头,“找到了。”
张三道:“那就好,我也找到了。”
“前辈也要找人?”
“谁知道找什么,修行久了,总会忘记自己在找寻什么,但又不是真得遗忘,午夜梦回时,美酒正酣时,心神恍惚时还会想起,原本自以为不在意,但遇上了,才知道原来如此,缘来如此……”
楼下的三人听不太懂。
张三笑着摇摇头,微嘲道:“修仙他娘的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咋还有那么多前赴后继的笨驴……”
“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鬼修可出了问题?”商叶又问,他很想搞清楚缘由,总不能任由一个魔修逍遥外。
发生了什么啊……
张某人酒水入肚,心神沉浸在往昔。
那年春。
他与同窗前去郊游,如他与商叶得那般,几个浑子想翻进尼姑庵瞅瞅,他却没进去。
他就站在墙下,抬头看着,等着……
时候的他有些木讷,行事很是拘谨,书读多了,大多是这样。
很快,他又后悔了,不是对尼姑庵有什么念想,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跟上同伴们的冒险步伐。
可他独自一人可上不了墙头。
于是,他绕着围墙走了几步,发现不远处有颗树,一条树杈离墙头有些近,他爬了上去,沿着树干,手脚并用,向树梢缓慢挪动着,正要到达尽头时,看了眼地面,有些高……
他心神一晃,身形旋即不稳,很快便惨叫着,狠狠摔了下来。
他抱着臂膀,痛苦呻吟声着。
忽然,前面传来动静,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尼姑提着一捆木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她扶了扶僧帽,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打量着他。
他有些茫然无措,不知道如何解释,那尼姑看了他手臂一眼,立马凑上前来,道:“呀!你受伤了。”
尼姑跪在他身旁,用随身竹筒里的水给他清洗了伤口,又用自己的手绢给他包扎着……
这时,他不知如何自处,只是呆呆看着尼姑鼻尖的汗珠,任由她施为。
终于,包扎好了。
尼姑看着手绢很是满意,微微笑着,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城里……”
“来做什么,怎么受伤了,你一个人吗?”
她很是关牵
他张了张嘴,低头道:“我不能……”
尼姑一愣,眨眨眼,又问:“那你能什么?”
“其他都能。”
尼姑眯着秀气的眼睛,盯着他的双目,似乎觉得他有些可疑。
他不自觉地往一旁挪动了些许。
尼姑察觉到后,眸子转动,“那好,你跟我其他的……”
他年少聪慧,只是不擅言辞,他觉得这姑娘明明看出了他的局促和心虚,却故意在捉弄他。
“那……什么?”
“什么都校”
他不喜欢漫无目的地交谈,也不太适应异性的目光,便咬着嘴唇,数着地面路过的蚂蚁……
“你不?”
他微微摇头。
“那好,我要去找师父们,就有个爬我们墙头的贼摔在这里了。”
他迅速抬头,神色有些惊慌。
“我、我不是贼……”
“唔……”她看了眼上方的树杈,道:“早跟师父们了,这些树杈该修剪了,都要搭桥铺路了,你觉得呢?”
他心中悲呼一声,又想不是出家人性子良善,宽宏大量吗,这尼姑怎么捉到他把柄,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拿捏他。
他无奈道:“你想听什么?”
尼姑听着展颜一笑,还伸手摘掉他发间的叶子。
“其他的都想听,比如,听城里前阵子有灯会,你可去了?”
“阳城人都去了。”
“我就没去,你跟我灯会什么样。”
“嗯,灯很多。”
“……怎么个多法?”
“各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