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的,他若如此轻易地死了,怎配当得起下的君王?
她强迫着自己往最好的地方想:好歹宓香以她的身份回来了,至少她假扮姜越的传闻会散去,她也会知道姜越的下落。
她无力地招手:“过来坐吧,孤有事问你。”
她手一挥,神情冷漠,程鹏会意,领着众人悉数散去。
宓香疑虑,公主让她坐下,可她是侍奴,怎可与公主平坐?她迟疑着,思考了片刻后,终是坐了。
“公主……是奴不好……”
没有她在身边照料,公主瘦了也憔悴很多。
她本是深山中一只雀,偏爱世间繁华,飞于长街短巷,因满身红色的羽毛太过耀眼,被几个劣童围猎,断了双脚,被拔了翅膀,被玩弄了一番后,她奄奄一息,被丢于草莽,路过的一个美丽的女子看见了她,将她救起,囚于笼中,养在深闺数十年。
后来,女子重病,生命垂危之际,派人将它放入了山脚下一棵枯萎聊枣树上,它没了翅膀,不能飞翔,折了双脚,不能走远方,只能在寒风中等着死去。
她在枣树上踟蹰不安地呆了三日,第三日的凌晨,冷得厉害,枯枣树上结着层层白霜,树枝很滑,她不敢乱动,因为没有了翅膀,她红色的羽毛凝结在了一起,再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
她要死了。
她本是山中一只血雀,因爱着世间繁华,所以落得如此下场。
她凄凉地叫了几声,她没有想到会引起地上行饶哀怜。
路过的墨寒公子救了她,还把她带去了青琅山上,放在了他屋前的海棠下。
他给她搭了一个窝。
墨公子去青琅只做一件事:用稀世的药材配药。
墨公子会把配药的药渣或剩余的药羹留给她,偶尔也会丢给她几灵虫,没过多久,脚不跛了,她灵智也开了,至少能听懂人话了。
她听见墨寒对一个老头:“叶舟,你此去王宫,务必要救下王后生的女孩,并且把这些药留给她。”
四年后,墨公子亲自下山接来了一个孩童,那个孩童不仅爱哭还甚是顽劣,清冷高贵如墨公子,面对着那个孩子时偶尔会长吁短叹几句。
有一,她正在海棠丛中觅食,墨公子突然蹲下来问她:“你想不想化为人类的样子?”
她从未想过,因为她只是一只山雀,不过活了四十年。
“如果吾帮你化成人类的样子,你必须得帮吾做一件事情。”
她用山雀的叫声欢快地应了好几声。
墨公子:“你必须帮吾照顾那个孩子,直到她此生离开人世。”
姜漓漓望着宓香,几个月不见,她变了很多,添了几分成熟端庄的气质。
她淡淡地:“姜越未回来之前,你便是姜漓漓,注意你的话语,别让人听出了破绽。”
“喏。”
“怎么只有你回来了,姜越呢?”
宓香想起这几个月的日子,她被王君带去了边界,从此过着刀尖上的生活。
随着北冥玖之死,军中混乱不堪,士气低垂,王君戴着面具以“姜梨”之名进入他舅父的军中,他向他的舅父表露了身份,在军中指挥若定,连赢得两场战役。
王君收回了挂在城墙上早已面目全非的北冥玖的尸骨,亲手将她埋葬了。
随后,有探子传来急报,珉国主将的身边出现了一名女子,像极了北冥玖。
王君再也忍不住,命十万将士全力攻打珉国的荷城,他带着她混进了荷城,在一个重兵把手的营帐里,她见到了已经“死去”的北冥玖。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北冥玖了,她羡慕她。因为她不仅能统领千军万马,还令王君如此奋不顾身来救她。
北冥玖在珉国主将的营帐里,身受重伤,穿着锦缎华服,十分虚弱的样子。
她忘不了北冥玖见到王君时的神情,惊讶、惊喜、担忧……
北冥玖起身拜见王君,王君二话不便要背着她走,但北冥玖不愿意。
王君还是把她背走了,他们走了不过两里,就有追兵追了上来。
眼看着他们三人就要落入敌手,北冥玖拿着一柄残剑自刎了。
王君抱着北冥玖的尸体,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他的忧赡样子,像被人夺走了灵魂,她永远忘不了。
与此同时,追兵追了过来,王君的愤怒与悲伤在刀枪剑戟与箭雨中展露无遗。满地的尸骨,像是都在为北冥玖陪葬。
而她,在混战中受了伤。
尔后,殷岱率领大批人马追了过来,王君忍痛带着她离去。
他们回到了军中,即刻向王君的舅父告了辞。
王君,他们得快些回宫。
一路上,王君都很平静,看不出喜怒哀乐,恍若荷城之事只是萦绕着她的旧梦。
只是在那个下雪的夜里,王君在逆旅里温了几壶酒,杯杯尽醉,思念成疾,把她当做了北冥玖。
她没有拒绝他。
他们快马加鞭到达王城的时候,谣言四起,王君让她先行回宫。
“宓香,你怎么不话!吾问你,姜越呢?”
公主语气有些冰冷和着急,她掏了掏腰间,摸出了一条细的丝巾,她:“王君让奴把这封信带给您。”
姜漓漓打开丝绢,巾上写着:吾的好妹妹,坚持到正月十五。
“他难道受伤了?”
“王君没有受伤。”
“既没有受伤,那为什么不回来?”
“奴不知。”
“他在哪儿?”
“奴……也不知。”
她一阵头疼,让宓香回了长守宫。她叮嘱宓香,千万要记得,别暴露了身份。
正月十三的那傍晚,姜漓漓突然想出去走走,老辛跟在她的后面。她转头望了一眼老辛,他那头白发甚是耀眼,皱纹爬满了他的脸。
她突然来了兴致:“老辛,你什么时候进的宫?”
“老奴进宫之时年龄刚满九岁。”
九岁。
“你现在多大了?”
老辛笑笑,他一笑,便扯动着脸上的条条褶皱,他确实是很老了。
“老奴今年七十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