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如何选文官的事情,齐雅最先想到的可商议之人是胡杰。不过胡杰祖上也算是世家出身,所以他对寒门子弟有一种自来的偏见。他总觉得如果让寒门子弟过多参与朝政,那天下必将大乱。
齐雅在某种程度上很是认可胡杰的这种说法,只不过在当下,齐雅需要的是大一统的局面。是无论寒门还是贵族都要俯首帖耳在她的脚下。更重要的是,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扶植寒门,要让寒门中有一部分人崛起,足以成为对抗世家的一股势力,这才是齐雅所要的。
如此自然是触动了世家的礼仪,而胡杰也多少算是其中的一员,自然不会为寒门说话。
至于沈平,他自然是世家贵族出身。之所以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地同齐雅讨论如何扶植寒门的原因在于,他可是无子一身轻。就算有个嫡孙,可是只要大照不倒,他沈家就可以屹立不倒。他不介意多扶植一些寒门子弟。那些寒门子弟没有根基,如果将来有个把出息的,总会有几个记得他沈家的好处。待自己百年以后,他那小孙子怕是也不会孤立无援。
沈家大到无法撼动,自然是不怕了。
齐雅也颇为了解其中的关卡,自然是有事也都找了沈平商议。
沈平道:“虽然我不懂文臣的事情。不过文臣也好,武将也罢,都是人而已。是人就有一样的想法。既然愿意来参加考试的,也无非都是想出人头地。那为何不用武举的方法呢?”
齐雅笑着说:“总不能让文官去骑马射箭吧。”
沈平道:“自然是不能让他们骑马射箭,不过他们可以写字写诗写文章啊。让这些文臣到殿前来考试自然是好,可是这都城一下子来这么多人却不见得是好事。最直接的就是这客栈能不能住下,更直接的是,人多了,就会乱。如果有闲杂人等混进来,那万一出了什么事不是违背了初衷。”
齐雅明白沈平的意思。这也是她当初没想到的。她颁布旨意的时候本是想着让各地只推举个一二人上来就行,结果各地的热情越来越高涨,推荐三五人都是少的,推荐十人是常事,更有甚者一下子送上来三十个人。这些日子齐雅每天多了一项任务,就是给这些人出题目,考试。并且她还要亲自阅卷。
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把每份试卷亲自阅读;后来她便找了几个帮手一起帮她看挑出好的再亲自审阅;到了现在她也只看一些字迹工整的了,其他的也没空细看了。
齐雅有时候也会想,她这个女皇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忙碌的皇帝了。除了每日批阅奏章,还要看学子们的试卷,真是勤勉啊。
可是自我陶醉总是不行的,她要找的方法是可以世世代代一直可用的方法。且不好说现在,如果日后还是这样大批被推举的人送到都城的话,那日后都城一定会越来越乱。更何况不可能每年都这么来一次,如果真的是那样,女皇真的不用做其他事了。再者说,这样的做法能否成功关键在于皇帝,如果后世中的皇帝没这么勤勉,那这个法子不就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吗?
沈平道:“参与武举的人数多。因为门槛低。无论出身贵贱,会不会写字读书,只要能拉弓射箭就行。所以只能从乡里开始选拔。一层层选拔上来,最后入围者才能到都城进行统一的测试。其实,文试也可以如此。”
齐雅觉得此法甚好,就在眼前的法子竟然被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忽视了,简直是灯下黑。
从此,在前两个法子继续沿用的前提下,齐雅把自古就有的科举制度作了一次小小的改进。从前科举中,是由乡里进行考试选拔。考中的人直接送到都城考试,考中者则到吏部报道,等候分配官职。
齐雅在此基础上加入了“殿试”。也就是在都城中的考试中获得前三十名的佼佼者可以到宫中参加考试。此次考试由女皇亲自出题,亲自阅卷,名次由女皇亲自确定。
齐雅还特别下令,在考试结束阅卷的时候,必须将考生姓名封住,直到在平定成绩以后,才能把封条揭开,公布考生名字。如此一来作弊之人大大减少。科举制度相对从前公平许多。
在这样的制度下,确实选拔出了一些人才。他们在以后的朝堂之上将大放异彩,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可是这样的制度一出,便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从前学子无路可去的是都会依附到各世家做门生。借此能混口饭吃,如果运气好碰到在自家大人的提拔也能走上仕途之路。可是女皇亲自下令选拔人才以后,谁还会去做世家的门生,都巴不得去做“天子门生”。
就这一年里,本来有千人门生的齐思淼府上,如今只上下不到百人了。剩下那些都去参加考试去了,别说还真有考中的。可齐思淼总觉得惆怅,他惆怅的没缘由,可还是挡不住他心里空落落的。
此时,他找来了陆德。
此人仍旧是齐思淼的门生,还算是个中心的。
齐思淼感叹:“如今,只有你还算对我忠心,一致对我不离不弃啊。”
陆德给齐思淼倒满酒,自己又倒了一杯说:“我落魄的时候是大人收留我。这么多年来我为大人出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主意,这身家性命,这心思都放在齐府了。现在您让我走,我也不知道去哪。对我来说,这天下没有比齐府更好的地方了。”
齐思淼继续感叹:“是啊。你说你的身家性命都在齐府,我的身家性命又在哪呢?说到底不还是陛下的一句话。当初有用的时候无所不用其极地扶植我们,现在看着这些人势力大了,又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选拔。让几个寒门子弟能树立在朝堂之上耀武扬威,简直的礼崩乐坏。”
说到底陆德也是寒门子弟。他之所以没去和其他门生一起参加这次选拔不是因为他的才学不够,而是他深知,就算他真的到了朝堂之上,他也还是需要有人提携才行。只是现在都城的街面上谁人不知道他是齐思淼的人。如果他走了,齐思淼自然不会再提携他,可若齐思淼都不伸手,谁还能帮忙呢?
陆德有些感叹自己生不逢时,若是这样的选拔早些年就出来,或许他现在也是朝堂之中树立的一员了。没准也能做到齐思淼口中的“耀武扬威”呢。不过,那些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不愿多想。
多思无益,伤心伤身。
他给齐思淼斟满酒,又给自己斟满说:“大人不必动怒。这天下从来就没有是谁的,这天下本就是天下人的。今日如此,明日便不如此。明日是何样子,你我又岂能预料到呢?”
只是齐思淼绝没有陆德这样的平常心。
明日是何样子?明日的样子一定要是他齐思淼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