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不再说话,而是自顾自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虽然进宫多年,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战战兢兢,可是她一刻都没有忘记,她能得来的这一切都不真实,都是要靠着自己的心思小心维护着的。她仍旧坚持不懈地给女皇做着寝衣,想着能博得女皇的欢心。
太子也不敢打扰太子妃这样的专心,只好在心里认定,女皇果真是如太子妃所说是在帮自己了。
其实太子妃所言不虚,女皇确实有此打算。
都说虎毒不食子,当年女皇雷霆手段做了那么多事,但她从来没想真的把自己的亲生儿子逼死。她只不过是想让这些不争气的儿子都躲到自己的身后去。可是这些儿子们丝毫不理解她的苦心,不给她帮忙不说还竟是给她添乱。她怎么能容忍这些不争气的家伙坏了自己的大计?
所以她没办法,只能用尽各种手段把这些人从皇帝位置上赶下来,然后一个个发配到远远的地方去。
或许是底下的人都会错意思,他们都以为女皇真的不爱自己的儿子了,处处给他们使绊子。结果让这些人都受了不少苦。年轻的女皇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她根本没有空去理会这些有的没的,等到她终于空闲下来的是,发现她身边的孩子们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楚了。有些受不了的,便已经离他而去了。
正如世人所知,她身边唯一剩下亲生儿子就是太子了,她怎能不爱呢?
就算她亲自下令杀了太子的一双儿女,那也是出于她对儿子的爱。是的,至少女皇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没人能理解女皇的心思,他们还是觉得女皇太狠毒了,连对自己的亲孙子孙女都能下手。
谁又在乎呢?反正她已经是女皇了,至于身后事如何,自然有后人平说,她只看眼前事就够了。
次日,太子依照女皇的命令开始处理政事。
他真的是太不擅长处理这些事物了。他从小最喜欢的就是耍大刀,最讨厌的就是读书。虽说在东宫这么多的年性子收敛沉稳了些,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他是太子也是如此。
确实,这些年来,太子倒是目睹了江山在自己的手里,自己弟弟的手里,自己目母亲的手里转来转去。可他这性子还是当初那耍大刀的性子。
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是没错了。
他看着一堆一堆的奏折就觉得头疼,他很想去和女皇说一声,我不想处理了,还是您亲自来吧。但是他不敢。
他想起从前兄弟一个一起求学的时候,还有哥哥弟弟们替他完成功课。可是现在哥哥弟弟们都不在了,谁还能替他完成功课呢?
当然有,此人就是太子妃。
太子妃见太子如此焦躁,便关切道:“太子若是觉得累了,不妨歇一歇。”
太子一脸的苦恼,想着这才是第一日就有这么多东西要等着他去处理,等着他去写。那若是再过几日,又该当如何?这整个东宫岂不是要让奏章给包围了?想想就觉得生无可恋,简直头大。
太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想着歇息了,过会还是要看的。而且只会积攒的越来越多。到时候这满屋子都是这样的奏章,看都看不过来。”
太子妃掩面笑道:“太子说话,真的是像个孝子一样呢。怎么都会满屋子都是呢?太子歇了,臣妾替殿下来可能,如何?”
太子一脸怀疑地看着太子妃,很不信任地说:“不行,不行。你不行,你哪里懂这些。”
太子妃随手拿起一本奏章翻看起来说:“从前咱们在封地的时候,家里的银钱账目,事物往来哪个不是我在看?”
太子想想,太子妃确实说得也没错。他是个一看文字就头疼的人,别说是这些奏章了,就是从前的那些什么地契账单这些琐碎的事务,他看着都会觉得难受。这所有的事情都是太子妃在一个人打理,而且她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未出错。或许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太子妃确实比他更适合看文字。
可是那些不过是些地契账单之类,这些可是实打实的奏章能一样吗?
太子还是不放心,摇着头。
太子妃道:“你先去歇着,这些我替你看了。看过后若你觉得不好的,就改了,若你觉得好的就留下来用,如何?”
太子想了想说:“那你可别直接在奏章上批阅。另外用一张纸记录下来你的想法,等我看后再做决定。”
“好,依你就是。”
太子觉得自己想到的这个方法真是太妙了,便心安理得去歇着去了。
对于太子妃来说,批阅奏章可比给女皇做什么寝衣要让人感到高兴多了。她开始还有些不懂奏章里面说些什么。可看的多了便越来越懂得其中的意思了。越看越觉得津津有味,越看越停不下来。直到后来,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能理解为什么女皇对这些奏章这么喜欢,对权利那么着迷了。
权利,确实是个能让人着迷的东西。
她不能理解,太子既然可以在女皇的准许下正大光明的批阅奏章,为何还不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难道他真的不喜欢权利吗?
天下竟然有不喜欢权利的人?
那真的是太傻了。
太子妃觉得如有神助一般,批阅奏章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得心应手。她仿佛觉得这天下所有的事情都给她处理都不为过,她仿佛觉得女皇把太子的位置给了太子其实是想给她的。她从来没有参与过政事的处理,可她第一次接触政事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对政事如此痴迷。
是的,她痴迷,她热爱,她想处理更多的政事,她想得到更多的权利。
也许她就能成为下一个女皇呢?
正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忽然有人打断了她的思路。
“怎么样了?”
她仿佛已经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的时候,忽然被人拽了下来。她从美好的梦里,一下子坠落到尘埃里,又变成那个只能在床头给女皇做寝衣的人了。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是啊,挡在自己和皇位之间的人太多太多了,眼前的人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太子妃笑着说:“太子,您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恩,睡得够多了。都掌灯时分了,这奏章你批阅的如何了?”
太子翻了翻太子妃刚刚看过的奏章,觉得她的批阅都颇有见地,甚至比自己想的还要周到。心中大喜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才能。既然如此,以后母帝让人拿来的奏章都由你先批阅。我看了能用的就直接誊抄在上面,我看了不能用的再重新写一些。你看如何?”
太子妃自然是愿意的,她半推半就道:“我自然是愿意为太子分忧,只是不知道此举是不是合乎规矩?”
“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呢。反正是在咱们自己宫里,没人知道就行啦。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推辞。”
既然太子如是说,那作为太子妃的她也只好“被迫”答应喽。
太子妃想,或许眼前这人不是挡住自己的那个人,而是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那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