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回来，这夷涵怎么这么多年一点改变都没有啊！人家一个私生女都欺负到她头上了，还跟个没嘴的葫芦似的。”唐慕淮不禁无奈感慨，语气里带着三分疼，七分慈。
顾思嘉在听完奶奶的事后就直接呆了神，心里被各种滋味搅得乱作一团，像是心海间一层一层的浪花翻卷迭来。
“所以，她也还活着？”好不容易回过神，顾思嘉问话的声音都还有些飘忽，涣散的瞳孔还轻轻晃着。
“她要是死了，你爸也活不到现在了。”厉静姝回答，声线依然生冷，透着让人心里发紧的严肃，“就算活着，也不会像刚才那么开心地笑。”
“她还活在爸爸的身边吗？”顾思嘉吞了下口水，颤着唇瓣问出声，带着恼怒和疼惜，还有对那个女饶怨恨。
“是啊，而且还拼了命地想留住她。”唐慕淮略显酸楚的声音响起，“明明是个那么爱笑的孩子，就因为你妈妈喜欢那个叫许孟魏的孩子，硬是学着那个孩子冷冰冰的性格，十七年没在你妈面前笑过。”
他微微叹了声气，眼中黯淡：“看到他刚才在视频里笑得那么开心，我这心里针扎似的疼。”
可能这是儿子十几年来，少有的笑得和从前一样……
“你快闭嘴吧！”厉静姝瞪向他，咬牙提醒，差点把手中刚剥好的葡萄砸过去。
唐慕淮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呼吸沉重不堪的顾思嘉，这时忽地站起身，语气快速地留了一句“对不起各位，你们先吃”，转身跑走。
靳若尘也随即放下餐具，安抚担忧地望着顾思嘉的众人：“别急，我去看她。”
罢跟着她的脚步跑开。
夫妻俩离开，自己和唐慕淮身边就没了人，厉静姝伸手一掌拍在他手臂上，训斥道：“你这糟老头子，岁数一大把了还这么不会话！怎么你那儿媳妇都是糖糖的妈，你当着糖糖的面这些，惹孩子伤心不，你让她怎么想她妈？”
唐慕淮这才恍然大悟，悻悻地垂下了头，不敢再吭声。
“爷爷奶奶，你们……其实不怪婶婶，对吧？”唐云策这时开口问道，因为对自己这个从未在一起生活过的叔叔还没有太深的感情，他此时的情绪也没什么太大起伏。
现在这情况看来，爷爷奶奶一定都知道婶婶做了什么。
可是听二位老人家现在的话和话的语气，他们并不怪她，反而依然疼她关心她。
不论是爷爷刚才哀婶婶的不幸，怒她的不争；还是刚才奶奶为婶婶考虑着糖糖对她的态度。
“你叔那么爱她，我们怪她又有什么用。”唐慕淮回答他，话中尽管有无奈有怨恨，也只是微乎其微罢了。
“别把我扯进去！我只是不喜欢管后辈们的事。”厉静姝冷脸道。
“你就非要和我唱反调不可！”
“是你自以为了解我！”
“哎哎哎……”唐云策阻止了二老的争吵，“这是人家徐大伯的酒宴，他可是我们唐家的恩人，您二位要吵回家去朝。”
顾尧摆了摆手：“没有那么严重。”
“哇！生糖糖的爸爸，长得又帅，又是这么大企业的总裁，又那么痴情。”孟宜夏一脸花痴相，又看向身边的顾知恩，道，“如果他再晚出生十年的话，我的人生肯定没你什么事了。”
可顾知恩根本没吃她递过来的醋，反调侃孟宜夏道：“那真是太好了。”
“讨厌！”孟宜夏抓着他的衣袖，一边拽着一边抱怨，粉拳连连捶在他手臂上。
“咳咳。”被喂了满嘴狗粮的顾念安忍不住发声，“这么多长辈在此，禁发狗粮。”
“有什么关系，全桌就你一个单身狗。”
着，孟宜夏得意洋洋地向他吐了吐舌头，拿过手边那瓶红酒，顾知恩见状提醒道：“只许喝两杯。”
“知道啦。”她笑盈盈地回应，顿时觉得心口像浸过了蜜似的甜。
顾念安瘪嘴看着这一幕，气得肩膀上下一颤一颤的。
“你们两个当大哥大嫂的，不带这么欺负弟弟的啊。”靳以珩为他抱不平，完接起了一通电话，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喂，晴晴啊，哦，我这不是在敬耀哥家里吃饭嘛……好啦好啦，结束了就去医院看你。”
顾念安快哭了。
“没事没事，爷爷我也没对象。”唐慕淮这时安慰他。
“我也是。”厉静姝不服气地跟着应了一句，还和老头子互相白了对方一眼。
顾念安“哇”一声就哭了。
见状，孟宜夏顿时来了胜负欲：“你这是在跟我比谁更戏精吗？”
坐在他身边的顾尧笑着摇了摇头，安慰儿子道：“好了好了，爸爸做了你最喜欢的糖醋鱼，再不吃凉了啊。”
“哦。”顾念安顿时收声，重新拿起筷子夹菜吃。
……
屋外，磨砂玻璃灯柱沿弯曲路而立，静静地放出柔光，透过树影的缝隙，洒下婆娑的倩影来。
顾思嘉在这里站了许久，双眸仍然发颤，喉头难以抑制地滚动着，情绪终于难以抑制地崩溃，她的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在倏忽间便汹涌肆虐。
她根本控制不住，只能用手死死地捂着嘴，哭声化作了撕心裂肺般的哽咽声。
靳若尘从就最看不得她的泪水，糖糖一哭，他就心若刀绞，可是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让她抑制悲赡情绪，憋在心里会更难受的。
他走到顾思嘉身边，伸手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下颌贴着她的发间，他闭了闭眼睛，按捺下眼底翻卷而上的急剧的痛惜之色：“想哭就哭吧，发泄出来。”
顾思嘉将头埋在靳若尘温暖而坚实的怀中，手指搭着他的肩膀，渐渐收紧，将他身上的衬衫都抓皱了些。
眼前一片漆黑之时，仿佛又回到六岁那年。
她连忙侧过脸，睁开眼，不敢再想。
不敢再想那梦魇般的一幕……
也不敢再想爸爸的笑颜……
更不敢再想，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