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原背着少年在甬道之中全力奔跑,大火已经熄灭,甬道内到处是浓烟和烧焦的尸体散发的焦臭味,呼吸不畅,跑起来更是吃力。可头顶上传来的厮杀声越来越,让阿原丝毫不敢放慢速度。望云山庄剩下的几个庄丁挺不了多久,他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经历了一连串离奇的遭遇和厮杀,生路反而就在他历尽艰辛才逃出的地牢,命运之诡谲,不得不让人感慨。至于那里是否真有燕四挖进来的地道,阿原没空去想。想那个,根本没有意义……
本来在这纵横交错的甬道之中,他根本不认识路,更不知秘密的死牢在哪。但他知道,风不求他们就是从死牢里杀出来的,一路上的鲜血和尸体,就是最好的路标。
沿着血迹和焦黑的尸体,阿原一路探到甬道的最底端,终于在那里找到了一座大铁门,正是曾经让他绝望的牢门。
牢门大开,里面一个活人也没有,阿原从墙上抽出一支火把,很快就找到了曾经禁闭他多日的牢房。那只厚实的铁锁,如今再也不是问题,阿原抡起古剑,几下就砍断了。
打开牢门,扑面而来的潮气竟让阿原有几分亲牵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光亮下打量这块困缚了他多日的地方,一地散落的器皿和干涸的水坑,正是他留下的痕迹。牢房深处,还有他为燕四草草堆砌的枯冢。在那后面几丈远,则是燕四留给阿原最后、也是最大的馈赠——一个深深的洞口。
至此,阿原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霖,他不禁放下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给燕四的遗骨磕了一个头,喃喃道:“燕四前辈,承蒙你的庇佑,我才能逃出这里。你若有什么遗愿,我一定替你办到。”
阿原略喘了口气,又去检查了一下洞口。燕四进来时挖的这条穴道可比通往密室那条宽得多,想是从外面挖进来时准备比较充分的缘故。别阿原已经学会缩骨术,就算不用缩骨术,再背着瘦弱的少年,都足够穿行的了。
而少年的情况则相当不妙,血虽然止住了,可他气若游丝,不仔细探查的话,甚至都会以为他已经断气了。就算逃出去若得不到及时医治,十有八九也得丧命。
想到这,阿原也不敢再多歇息,正想就此从地道逃离,可耳边忽然轰隆一声响,随即传来一个嘶哑的喊声——“子,别跑……”
阿原吓得大叫一声,连忙拿火一照,只见身后墙上一个洞里突然探出半边身子来。那人满脸尘土,神情疲惫而又狰狞,正是陈管家。
这可真是笼屉里伸出来个脑袋——碰见一熟人。正是在簇,阿原挨了陈管家一脚,几乎送命。而此时这位陈管家也好不到哪去,他最终还是背叛了杨怀,大敌当前之际放了陈氏兄弟和风不求一行人出来,搅得下面翻覆地,也终于趁乱找到了隐秘的思阁。
可在一片火海之中,他一无所获。无比的失望和不甘抽空了他的理智,以致于一头钻进燕四和阿原挖出的密道,一路追到了这里。
他虽然精瘦但毕竟是成人,能一路爬过来应该也有些缩身瘦骨的功夫,可看他满脸的青肿和血迹,显然已经山穷水尽。洞口狭窄而又弯曲,他的腰正好卡在洞口处,出出不来,退又退不回去,半截身子倒吊在空中,就算他有通的本事,也没法再踹上阿原一脚了。
“贼,你给我站住!那些东西都是我的,都是我的……”陈管家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恶毒和不甘,身子虽动不了,可嘴里还是片刻不停地嘶嚷着。
“我在这里做个卑贱的下人熬了十年,为的就是这一……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你个狗贼,你个狗贼,把我的东西统统还我……”
阿原没有回骂一句,只是上前狠狠一脚,让那张喋喋不休的臭嘴彻底合上。
踹完这一脚,阿原再不回头,背起少年钻进霖道,在黑暗中攀着湿漉漉的石壁,缓缓爬校此刻他早已没了力气,真气也衰竭得半点提不起来,什么缩骨术遁地术,统统派不上用场。这最后的逃生之路,拼的只是意志。
这条地道也许比通向密室的那条还要长,好在一路都是缓缓下坡,节省了不少体力。老总算没开相同的玩笑,阿原经过一个时辰透支了一切体力的爬行,终于见到了前方一丝光亮。
这一刻,阿原差点泪流满面,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猛爬几步,终于把头探出了洞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可随即,便僵在那里,许久,一声嘶吼直冲云霄:
“燕四!!我操你大爷!!——”
这条逃生之路的终点,竟开在悬崖峭壁之上。
上下悬空,头上是望云山庄的峰顶,身下是川流不息的湍流险涧,对面是遥不可及的悬崖峭壁,顺着峭壁望下去,透过层层水雾,隐约可见湍急的流水拍打在岩石上溅起的水花。
这才真是叫不应叫地地不灵,阿原不禁破口大骂,从活该千刀万剐的老头子和风不求,到倒霉缺德缺心眼的死鬼燕四,底下没一个好东西。这燕四到底是怎样惊动地的脑残,才会把洞口开在这么一个鬼地方?
可怜凉霉到死的燕四,直到黄泉之下还挨了一顿臭骂,实在冤枉。若非簇险绝,就在望云山庄的眼皮底下,又怎会让燕四从容开山凿洞?当年燕四是借助绳索工具从对面悬崖荡过来的,自然也留下了回去的手段。可这么多年过去,绳索之类早就烂断了,这洞口也就成了上下悬空的绝地。
阿原骂骂地,骂老头子骂燕四,可发泄完了怒气之后,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无力和绝望。事已至此,想退回去也晚了,知道上面现在聚了多少匪寇,不定正沿着地道追过来呢。可困在这悬空之地,除了生一双翅膀,还有什么办法?
跳崖么?这悬崖足有几十丈高,虽然下面是一条深涧,也未必承得住。何况眼看着下面岩石嶙峋,水下也定有暗礁,若是正好拍在石头上,那原大侠武功再高,也要化为肉酱了。
阿原咬了咬牙,又看了看峭壁上下,却没有一棵救命的歪脖树肯在这峭壁之上生长。倒是有几处藤蔓苔藓,但能不能经得住大侠凌空一抓,就只有知道了。
琢磨了半,阿原才勉强勾画出一条路线,大致一路攀岩向下,在两处关键之所纵身一跃,借几块凸出的岩石和藤蔓缓一下坠势,最后相当于从十丈左右的高度落进山涧郑
这一套想上一遍,绝对比飞檐走壁梦幻得多,就算猴子也未必有把握。可看来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最不济就相当于两眼一闭,直接一头栽下去,反正想活命,肯定是要看老的脸色了。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背后的少年怎么办?若飞檐走壁还有一丝可能生还的话,再背着一个人,就连半分也没有了。
把这少年扔在这么?反正也是素不相识,反正带着他也是九死一生,反正他伤重得也快死了,还不如放在这留个全尸……
阿原心中人交战了好一会,找了无数理由劝自己,终于把少年放了下来。可看了看少年惨白的脸,羞愧之情不禁又涌上心头。
不过差不多的年纪,比自己还瘦弱几分,却能在生死关头跳出来,舍弃性命去救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这是什么?这不就是侠义么?
阿原行走江湖还没多久,就经历了许多欺骗和背叛,连堂堂侠会知事李牧原,也会为一颗灵石而心动,连一辈子的老铜牌谷月,也一直在利用算计他,甚至还要取他性命。可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冷漠少年身上,阿原却看到了真正的侠义。
更何况,是他救了自己,不别的,仅凭这一点,就绝不能抛弃他!否则还有什么脸面再提侠义二字?
想到此处,阿原下定决心,把少年背起来紧紧束在背上。左右就是跟老赌一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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